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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该是‘朝寒暮暖’,我从无眉那里听说过这种毒药,却也是第一次见识。中毒者时冷时热,备受煎熬,初时一日发作一次,往后逐渐增多,一日发作数次。偏偏中了这毒,从身体的各个状况上都看不出来,因此常人难以下手诊治,只有无眉能配出解药。”

韩锦忙道:“那哥哥岂不是只能找那个无眉?”

丹阙摇摇头:“不,我不打算找他,我不相信他。你从前有没有听说过万艾谷这个地方?万艾谷有许多毒师和药师,各个医术高超,由以谷主杜讳为甚。听说无眉早年就是万艾谷的人,只是他叛逃出谷,投奔了赤霞教。也因此,万艾谷和入岭山结下了梁子,两地关系一直不善。”

韩锦当然知道,想他小的时候为了治病还在万艾谷住过一年,杜讳年年都会亲自赶到出岫山为他检查身体。他也相信,以杜讳的本事,不管是什么青花毒还是朝寒暮暖,他都一定可以解毒。

丹阙道:“我打算去万艾谷,请那里的人为我们解毒。我的这个朝寒暮暖,虽然难受,但可以支撑两个月,两个月不解毒才会有性命危险。锦锦,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,你认真听好。往后几天,你在纪舒面前尽量表现毒发的严重性,有一分疼,便装出十分疼来给他看。最好能骗的他早点把百花丹给你。当他拿出百花丹的时候,你就抢过来,有多少颗就抢多少颗,两颗就能供你支持一个月的时间!从这里赶往万艾谷,大约要一个半月的时间,只要能抢到足够的百花丹,我们就可以离开他们,赶往万艾谷!”

韩锦咬着嘴唇,胡乱点了点头。

丹阙不太放心地问道:“你真的明白吗?”

韩锦用力点头:“锦锦明白!”

丹阙道:“你明白就好。哥哥的计划,你不能让赤霞教的人知道。”

韩锦再度点头:“锦锦知道!”

丹阙将他搂进怀里,吻了吻他的鬓角,轻声道:“等离开他们,哥哥就带着你找一个地方隐居。只有我们两个人,我们一起生活,一起练功,没有别人打扰。”当然,他并没有放弃报仇的念头,等他练成神功之后,他一定会让三栾等人付出代价。不过他知道这件事心急不来,如今他想的,只有快一点带着韩锦脱离赤霞教的这些人。

韩锦咬了咬下唇,过了一会儿才道:“锦锦……明白。”

39、第三十九章

丹阙和韩锦商量完了对策,两人便执着手在林中散步。丹阙一点都不想回到纪舒身边去,他甚至想立刻带着韩锦远走高飞,可是不行,他必须要忍耐。而韩锦则一反常态地低着头,心事沉沉,一句话也不说。

丹阙看出他心不在焉的样子,以为是自己的计策让韩锦这颗小脑袋瓜子想不明白,便没有出声打扰他,牵着他的手默默在林子里逛了一圈又一圈。

天色越来越暗,再往下,就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。丹阙停下脚步,在韩锦面前站定:“痴儿,你想好了吗?”

韩锦一怔:“嗯?啊?”

丹阙被他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,复又牵起他的手往回走,小声嘀咕道:“当真痴儿。”顿了顿,又道:“不用担心,哥哥和你一起。”

韩锦想的,却不是丹阙什么夺解药的计谋,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把中毒的事情放在心上过,纪舒不可能靠区区毒药困住他,无非是他现在自己愿意配合他们继续往下走罢了。他想的,是丹阙的那句“隐居,只有我们两个人”。听到这句话,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,仿佛高兴,又仿佛苦恼。

实则韩锦的目光并不长远,他做事从不思前想后,但凭兴致。能令他过脑的都是眼前事,至于将来,得等到将来再说。他想和丹阙在一起,如果和丹阙一辈子在一起,他也是乐意的,可是假若只有他们两个人,他就不乐意了。他之所以甩开小左小右一个人溜出来,正是对这大千世界充满好奇,好容易找到一个像丹阙这样有趣儿的美人,美人却要拐他去山沟沟里隐居,那还不如出岫山上的生活呢。他出来这么久,已经有点想天尊和三大长老了,要是从此都见不到,那可是要叫他抓心挠肝的难受的。再则丹阙的这个提议也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,他以为丹阙满心满意想要借助他的力量报仇,没想到丹阙会主动退让。但是,尽管如此,听到丹阙说这话,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,有些小甜蜜。

丹阙和韩锦回到赤霞教的车队中,赤霞教的教众们都在马车下休息,独独不见纪舒的身影。韩锦好奇地张望地一番,只见纪舒的马车边上守着两三名弟子,那几名弟子见到韩锦他们回来了,便转过身对着车厢里小声嘀咕了两句。看来纪舒在马车上。

丹阙不愿和赤霞教的弟子们坐在一起,兀自生了一堆火,和韩锦在火旁坐下取暖。

没过多久,马车的车帘被揭开,纪舒从车上走了下来。他的斗篷依旧一丝不乱,脸上却略带倦容,鬓角两侧的头发粘成几缕贴在脸颊上,仿佛方才被水浸湿过。韩锦见了他这副形容,微微蹙了蹙眉,总觉得有点不对劲。而丹阙,则不屑于看纪舒一眼。

纪舒察觉到韩锦的目光,立刻抬手拢了拢两边的发丝,脸上浮起一个微笑,向他们走了过来。韩锦收回视线,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。此时,丹阙轻轻踢了他一脚,道:“装疼。”

纪舒走到两人身边,韩锦先是翻了他一个白眼,然后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倒了下去。

“哎唷锦锦的妈呀。”他滚到丹阙脚边。

“哎唷唷锦锦的祖宗。”又滚到纪舒脚边。

“嗯~啊~喔咿噢唷~~痛死锦锦了~~”再次滚回丹阙脚边,讨好地对他眨了眨眼睛。

丹阙和纪舒同时嘴角一抽。

丹阙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睛默念:我错了,我又错了,我总是对一个傻子寄予超出他能力范围的期望。

纪舒忍着笑弯□将韩锦扶起来,道:“你怎么了?”韩锦被他触碰到的瞬间,惊觉他的手凉得}人。

韩锦没好气道:“锦锦吃了一头猪的糖葫芦,坏肚肚了。”

纪舒微笑道:“锦锦连猪食也吃么?我替锦锦揉一揉,便好了。”说罢,将手摁到韩锦的肚子上,打着圈揉起来。

突然间韩锦感觉脖子后面一紧,却是丹阙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扯了回去。丹阙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,冷冷对纪舒道:“家弟的事,不劳你操心。”说完用力拧了把韩锦腰间的软肉。

韩锦神色古怪地扭了扭,硬是忍了下去。

纪舒收回手,淡然地笑道:“近日天气阴冷潮湿,属下特意命人备了几坛酒,请魔尊和令弟喝了暖暖身。”说罢打了个响指,不远处的两名弟子果然抱起一个酒坛走了过来。

丹阙冷冰冰地说:“不必。”

纪舒恍若未闻,只是望着他笑。

不一会儿,搬着酒坛的弟子走到了近前。那酒坛的封纸已被解了,酒香四溢,韩锦闻得直咽唾沫,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坛酒,心道丹阙势必不让他喝,不由得暗暗惋惜。突然间,搬酒的两名弟子对了个眼色,两人齐齐往地上倒,酒坛里的整坛酒都往丹阙头上浇去。

韩锦大惊,立刻出手将丹阙拉开:“小心!”然而却是晚了一步,丹阙被兜头浇了一身的酒水。顿时浓郁的酒气四散开来,熏得人直想打喷嚏。

纪舒猛地站起来:“成何体统!还不立刻送水来为炽焰魔尊清洗!”

“乒”的一声,宝剑出鞘,丹阙目光森冷,手中的剑直指纪舒。

纪舒不急不躁,盯着他的剑尖,微微笑道:“魔尊,属下治下不严,请魔尊恕罪。”

丹阙一字一顿道:“我若不恕你的罪呢?”

韩锦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。一股无名之火在他腹中燃烧,他压抑着,冷眼打量着纪舒。

这时,四五名弟子从四周冲了出来,每人手里提着一桶水,直奔丹阙而去。丹阙和韩锦同时变了脸色,丹阙一剑向纪舒刺去,纪舒偏头躲过了他的攻击,笑容中带着寒意,高声道:“替魔尊清洗!”

韩锦试图阻止,然而这些提水的赤霞教弟子从四面而来,他挡在丹阙身前,却护不周全,一转眼,数桶水兜头向他们泼了过来。

“哗!”“哗!”

如今已是深秋时节,纪舒不知从何处打来的冰水,刚一触到肌肤,韩锦就觉得被淋的地方冻得刺痛,忍不住低吼了一声。寒意瞬间透过肌肤渗入骨头缝里,连骨髓都冻住了。与此同时,胸腔中仿佛有一块巨大的冰块爆炸崩裂,五脏六腑被碎片刺的鲜血淋漓,全身无一处不痛,已无法分辨那感受究竟是滚烫和冰冷,只有痛,剧烈的痛。韩锦知道,是冰水刺激他内体的朝寒暮暖发作了。他迅速运功制毒,却成效寥寥。

片刻,韩锦勉强稳住自己的状况,低头一看,不由大惊:丹阙的惨状简直不忍目睹!他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,表情扭曲,脸色青紫,身体剧烈痉挛着――他身负内伤,又没有韩锦的神功护体,自然是一分一毫都无法抵御。

韩锦连忙扑过去将他用力搂在怀里,慌慌张张地唤他的名字:“丹阙,丹阙,哥哥……”心钝痛到身上的痛楚都已不觉得痛了。

纪舒缓步走上前,在他们二人面前蹲下,手指点在丹阙额上,微笑道:“魔尊何故如此痛苦?莫不是天太凉,果真染上了风寒?呀,魔尊这症状,怎么好像中了朝寒暮暖之毒?”

丹阙发不出声来,颤颤巍巍抬起青筋暴起的手,打掉了纪舒放在他额上的手,对韩锦用口型道:“扶我上车。”

韩锦明白他的骄傲,四周那么多双嘲讽的眼睛盯着看他的惨状,是比身体上的痛楚更令他无法忍受的事情。韩锦立刻将他抱起来,跳上马车,将车帘放下,把那些光怪陆离的嘴脸都隔绝在一帘之外。

即便是极致痛楚之下,丹阙亦不肯发出声来,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,已将嘴唇咬破,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淌了下来。韩锦无比心痛,却知自己的内功对于朝寒暮暖之毒毫无缓解的功效,唯有抱紧丹阙,不住亲吻他的额角:“哥哥。”

丹阙颤抖着握住他的手,用口型道:“我要他们……”

韩锦见他痛苦无匹,实在不忍见他经此折磨,于是柔声宽慰道:“哥哥好起来,一定叫他们好看。”说完后点住了丹阙的睡穴。

丹阙痉挛的幅度逐渐变小,最终,终于安静地在韩锦怀里睡去。

韩锦默默打坐了一会儿,感到自己体内的痛楚也有所缓解后,揭开车帘跳下了马车。

纪舒就站在马车下,早有预料地望着他笑,轻声道:“小英俊。”

韩锦木着脸一步一步走近他,到他面前停下,冷眼盯着他看。纪舒与他对视了一会儿,目光竟开始颤动,最后先撑不住转开了视线。

韩锦一把揪住他的领子,将他提了起来,使出轻功往远处奔去。

40、第四十章

韩锦提着纪舒离开众人,一路狂奔,最后在一个积水潭边停下。

他将纪舒用力一推,纪舒的背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,韩锦一手掌顶在他的胸口,他立时便动弹不得了。

韩锦皱着眉问他:“你到底要什么?”他从小到大,整整十七年的时间里,从未如此生气过。

纪舒此时还笑得出来:“我要什么,你便给什么吗?”

韩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
纪舒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,复又睁开眼:“朝寒暮暖的解药,拿你的《五轮秘籍》来换。”

韩锦盯着他的眼睛:“你想要的就是《五轮秘籍》?”

纪舒挑眉。

韩锦道:“你已经给我下了毒,如果你只是想要秘籍,大可以此来胁迫我,为何还要下朝寒暮暖?”

纪舒淡然道:“小英俊是何等人也,我不放心区区青花毒就能控制你。你既然能把五轮派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丹阙,想必十分在意他的性命了。‘朝寒暮暖’换你的秘籍。至于你身上的毒――我要你留在我身边,直到我练成神功,我才会替你解毒。”说罢手腕一抖,从衣袖里滑出一个小小的药瓶。他举起药瓶,道:“这里面有一颗解药,可解‘朝寒暮暖’,只要你交出秘籍,我立刻将解药交给你。”

韩锦伸手要夺,纪舒立刻收起手掌,将药牢牢地抓在手心里,淡然笑道:“一物换一物,你若要夺,我便捏碎了它。”

韩江打量着他的脸色,突然嗤笑了一声,道:“放心,我不夺。”他突然发难,抓着纪舒的衣襟将他提起来,往边上那个水潭里扔去。

纪舒满面惊诧之色,欲挣扎时却晚了,重重跌入那个深不过人膝盖的水潭,溅起一片水花。

那水潭乃是雨水积成,水质混浊,水温冰冷。纪舒雍容华贵的鹅黄色长袍被泥水浸透,落水凤凰瞬间成了乌鸦。他满身淤泥污水,狼狈不堪地爬上岸,一字未说,突然全身一抽,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蹲了下去。

伊始他还忍着,渐渐地便忍不住了,跪倒在地,额头顶着泥土,不让韩锦看见他的表情,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,身体像丹阙方才那样抽搐痉挛起来。

韩锦走上前,在他面前蹲下,道:“你把毒涂在自己的嘴唇上,丹阙中了毒,我中了毒,你自然也中了毒。”

他伸出手,毫不费劲地就从纪舒手里将那个瓷瓶抽了出来。纪舒颤抖着伸出手想将瓷瓶拿回去,伸到一半就痛苦地将手收了回去。

韩锦晃了晃手里的瓷瓶,拔开瓶塞一看,里面果然只有一颗药丸。他将药丸倒到手心上,平静地说:“如果这颗药是解药,你早就自己吃了。只怕这是什么比朝寒暮暖还要毒的毒药吧,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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