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抬起头，望着他。</p>
“一个生灵的死亡，如果能换来整个文明的存续，确实是一项不错的交易。”苏明安说：“但若这个交易根本不成立呢？如果黎明系统根本不在这里，在神之城呢？”</p>
人们依然望着他，视线没有变化。</p>
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苏明安明白了。</p>
看来人们只想求一个“心安”，根本不在乎有没有效果。</p>
如果不把所有能自救的事情都做个遍，他们无法心安理得迎接死亡。一旦特雷蒂亚提出一个自救方法，他们就像疯了一样要去达成。</p>
他们如此迫切地——想要他去死。</p>
“咔哒”，突然，一声格外清脆的声响，在所有城市响起。所有直播屏幕瞬间强制转换。</p>
画面中，一头白发的青年，正精心布置着血红色的茶水与点心。他身着漆黑礼服，胸前缀着蓝宝石与雪白千层领，手腕上金色的一枚梅花袖口如同黑丝绒里点缀的星辰。</p>
人们抬起头，畏惧地望着他。霖光在他们眼中恐怖度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。</p>
“早上好，路维斯。”霖光侧过头，对着镜头微笑，声音透过屏幕传出：“今天为你准备了巧克力慕斯，草莓千层饼和清茶。我问过许多人，他们说吕树总是一身汉服，因此，我特地穿了你们口中的西方国度的衣服，想必你不会再将我认成他。</p>
听说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，对此我询问了维奥莱特，她说，你喜欢用12朵花制作成的花环。为此我特意去与你初遇的花园别墅做了一个，可以帮你恢复精神。</p>
我对你的承诺依旧有效，你可以带不超过三位数的客人来到神之城。你们将成为核爆之下最后的幸存者。”</p>
听见霖光的话，所有人神情微怔。</p>
他们颤抖地看着苏明安，好像突然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。</p>
“所以……”</p>
霖光的视线陡然锐利。</p>
阴霾与污浊，重新在他眼底里浮现:</p>
“所有人——你们就拼命讨好路维斯吧。说不定他心情好了，就能带你们活下去。”</p>
他苍白的脸上，露出了极其阴冷的笑容：</p>
“为了活下去，捧着你们的路维斯吧。</p>
讨好他，喜爱他，把他视作你们的希望吧。</p>
将他视作你们的新神明，展露出你们前倨后恭的丑恶一面吧——你们这群依附着路维斯活下去的害虫。</p>
远程看着你们逼他去死的景象，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你们。你们到底哪里来的脸——觉得路维斯必须救一群恶魔？”</p>
“灵魂颜色始终纯白呢……”苏凛隔着屏幕都能看见：“真奇怪……”</p>
“我已发动第二次核爆。第三次核爆，定于三小时以后，以此类推。”霖光冷道：“二十四小时后，我要这世上再没有你们这群臭虫。”</p>
“咔哒”一声，直播屏幕关闭。</p>
原本在大街小巷叫嚣着杀死阿克托的人们，齐齐沉默下来。</p>
内城更为安静，巴尔克脸色惨白。</p>
他们意识到，苏明安能选999人进入安全的神之城，犹如诺亚方舟的启程仪式，他是能在灭世洪水间选取生灵的“神”。</p>
“城主……”丝塔茜轻声出声，她很想活下去。</p>
乔斯林、卡米拉、玛西亚等人也不禁露出了渴望的神情。</p>
苏明安不理会这些人，他根本不准备听从霖光的安排。</p>
“苏明安，那真的是吕树吗？”露娜小声说。</p>
无论是白发的外表、固执的性情、茶艺、莫名其妙的亲近感、还是灵魂本质，都与吕树极为类似，露娜想不到霖光不是吕树的可能性。</p>
“他不是吕树。”苏明安却极为肯定。</p>
他之前已经询问过霖光两次，霖光都坚持声称自己不是吕树，所以，苏明安会尊重这个回答。</p>
无论霖光是不是吕树，只要霖光自身否认，那就不能将“吕树”的帽子扣在霖光头上，否则就是对于霖光独立人格的一种蔑视。一个人的形成源于个人记忆和周遭环境的塑造，既然霖光认定他是霖光，苏明安也只会认为他是霖光，这是一种对于个体的尊重，与他是谁无关。</p>
“可是……”露娜仍然认为霖光是吕树。</p>
“他从未喊过我‘阿克托’，那么我就该称他为‘霖光’。”苏明安淡淡说：“不必刻意混淆。”</p>
露娜没说话了。</p>
苏明安扫视室内一眼，转身离开。</p>
他刚出监控室，就感觉大地在颤抖。远望橘白色光耀升腾而上，像是一朵灿烂的礼花。</p>
“神之城发动第二次核爆，目标第二城，死亡人数预计二十四万七千六百五十四人。”ai耶雅的声音传来。</p>
苏明安拳头攥紧。</p>
他深深吸了口气。</p>
“神明。”他开口：“来赌吧。”</p>
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核爆，只能打赌。</p>
这一瞬间，苏明安的右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，不由自主地高高抬起，刹那间，他手背上的六道白色纹印发出绚烂的光辉。</p>
无形的力量从他的右手开始，带动着他的身形牵引而起，升上高空。</p>
在一种特殊力量的牵引下，全世界的存活者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，好像这一刻，世界与他们所有人相连。</p>
“废墟世界，世界之源掌控者：亚撒·阿克托同意成立赌约。”</p>
神明的声音响在苏明安耳畔。</p>
苏明安眯起双眼，右手此时格外滚烫，仿佛能听到所有人一体的心跳，世界命运搭于他的手背。</p>
“赌约内容如下：</p>
如果亚撒·阿克托不能在二十天内重启黎明系统，该世界的世界之源，归我等世界所有。</p>
如果亚撒·阿克托能够在二十天内重启黎明系统，我等将不能再入侵该世界。</p>
而无论如何，我都会帮助亚撒·阿克托夺回神之城的控制权，终止核爆。”</p>
……</p>
“叮咚！”</p>
【te1·“先驱不死，黎明永生”】</p>
【te1当前进度：70%】</p>
……</p>
【注意：“神明”将全心全意帮助你夺取神之城，对此不需要怀疑。】</p>
……</p>
赌约达成后，苏明安缓缓落地。</p>
完美通关进度推进了，说明他答应赌约是正确的。</p>
他凝视着自己的手背，这六道完美通关的纹印居然和“世界之源”混为一谈，难道它们本质是同一种东西？</p>
“赌约成立。”神明说：“放心，我会帮你夺回神之城的，不然赌约也无法兑现。”</p>
“换个称呼吧，我怎么称呼你？”苏明安问。他可不希望叫对方神明。</p>
“你可以叫我撒亚·托克阿。”神明说：“那我该怎么称呼你？我的朋友，你好像不喜欢被人叫阿克托。”</p>
苏明安满头黑线，这名字倒念太过敷衍。</p>
“你叫我吕树吧。”苏明安拿出了这个经典挡箭牌名。</p>
“好的，吕树。”神明的语声依旧温和。</p>
在神明的帮助下，苏明安将军团分成三支，一支留存十万人，负责维稳秩序，防止玩家叛变。一支为六十万人，几乎全员派出，在世界各个角落负责寻找“源石”。据神明说，这是世纪灾变时阿克托留下的后手，只有充足的“源石”，才能不惧核爆。</p>
神明真的知道很多隐秘的东西，也许祂作为入侵者长久地观察了这个世界。如果不是神明，苏明安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种抗核方法。</p>
除了上述两支队伍之外，最后一支队伍，则是苏明安所在的百人小队，人数最少，他们负责护送他前往神之城。</p>
霖光是个疯子，但不是不能交流，一次核爆就是数十万的生命，苏明安必须要和他谈判。</p>
他要拖时间，至少拖到第二支军团将“源石”找齐。</p>
卡车嗡鸣而过，刚到达神之城门口，远方便传来一声震鸣。</p>
“第三次核爆，位置第九城，预计死亡人数……”ai耶雅出声。</p>
苏明安闭目，人类的性命在此刻只是一串数字。</p>
他还有二十一小时。</p>
“唰——”</p>
卡车车身一震，神之城已经到达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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