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论她如何博学，如何先知，如何料尽世事。</p>
她依旧只是一介凡俗。</p>
而凡俗之人，难免一死。</p>
“这座陵园内的一切……都被冻结了，是火种的力量。”千野轻声说道：“无论是【深海】，还是精神链接……亦或者是其他的手段，都无法与外界产生联系。这里是一座独立的世界，而且即将迎来最后的封闭。”</p>
顾慎怔了怔。</p>
“最后的……封闭？”</p>
“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精神力……”千野低眉，缓缓说道：“山陵之内，酒神座的力量完全被压制了，这股精神力正在不断往外溢散，接下来将会裹挟着超凡源质，蔓延到整座陵园，到那时候，清冢会成为一座‘超大型妙境’。”</p>
顾慎眯起双眼。</p>
周维老爷子，以及整个联邦的高层，都对清冢的内部情况进行了评估……很多人都认为，此刻的陵园已经形成了妙境。</p>
但其实不然。</p>
至少顾慎入陵以来所走的那一条路，没有感应到妙境应有的源质气息，只是有些萧瑟，寂灭。</p>
而仔细想想。</p>
这种气息……似乎有些熟悉。</p>
自己参悟了“春之呼吸”，在四季旷野上感受到了春来万物复苏的新生。</p>
而在一开始参悟惊蛰卷前……整个世界就是寂灭，萧瑟的。</p>
那种感觉，与先前的陵园，有些相似。</p>
“你应该知道……顾长志缔造出了前无古人的强大呼吸法。”</p>
千野等了二十年。</p>
直至如今，火种复苏。</p>
千野依旧没有见到顾长志……但并不妨碍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，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。</p>
“惊蛰，谷雨，芒种，大暑，白露，霜降，小雪……”</p>
她声音很慢，一字一字的念着。</p>
这些呼吸法的名字，顾慎其实只听到过前面两个。</p>
惊蛰和谷雨，合称为“春之呼吸”。</p>
而后面的，并不难猜。</p>
每两个节气，合并起来，对应一整卷呼吸法门。</p>
芒种大暑为“夏”，白露霜降为“秋”，只是最后的“冬”，只出现了单独的“小雪”。</p>
“他曾对我说，完美的呼吸法，还差最后一步。”</p>
千野呢喃说道：“最后一卷‘冬之呼吸’，象征着由生入死的凡俗终末，他缔造到了最后一个阶段，陷入了瓶颈……”</p>
“大寒。”</p>
小雪之后，是为大寒！</p>
石门缝隙之内的浩荡金光，似乎镀上了一层银色。</p>
顾慎注意到，千野大师的衣袍，开始结生出细密的冰渣。</p>
她声音轻微的颤抖，笑道：“没猜错的话……他这些年的沉睡，就是在参悟最后阶段的‘大寒’……”</p>
隔着一扇石门。</p>
顾慎已经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。</p>
他握着千野大师的手掌，也生出了冰渣。</p>
话已至此，顾慎大致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…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，顾长志先生的精神力将会席卷整座陵园，而这座超大型妙境一旦成型，便意味着此地将被拉入“大寒”的梦境之中。</p>
这是四季呼吸法中的最后一卷。</p>
也是象征着“寂灭”和“枯败”的一卷！</p>
而他也隐约猜到……为什么在内陵之中，酒神座一直没有动静的缘故了。</p>
如果说。</p>
火种结界撑开的那一刻。</p>
酒神座是第一个迎接“爆炸”之人。</p>
那么……毫无疑问，他也是正面承载顾长志全部“大寒”精神力的那个人。</p>
“酒神座正在收回他的精神……用来对抗内陵里的‘大寒’。”</p>
千野的身躯，依旧不断在抽离金线。</p>
她一直在动用占卜术，去占卜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……那些涉及了“神座”的禁忌之事，占卜术无法窥探，付出再多的代价，也只能看到一片迷雾。</p>
所以她将目光投向了陵园。</p>
“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，或许再过片刻，阵纹就可以重新启动……只是……如今的我……已经无力再去掌控大阵了。”</p>
守陵人缓缓抬起头来，意味深长地望向顾慎的双眼。</p>
顾慎明白她的意思。</p>
自己无法向外界传递出讯息，这也就意味着……接下来，长野三大所五大家的超凡者会大量涌入陵园……而那时候他们将直面成型的“超大型大寒灾境”。</p>
这几乎是一场人力无法抵抗的灾难。</p>
顾慎见过披月城要塞流传出的画面……那座超大型灾境好不容易打开了一扇门户，而进入其内的超凡者，几乎全员阵亡。</p>
清冢的“大寒灾境”如果成型，绝不仅限于此。</p>
最可怕的是。</p>
进入披月城要塞灾境的幸存者，醒过来之后，回想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……那场灾境令人感到恐惧的地方，是它不会直接杀死超凡者，而是将其永远地困住。</p>
如果没有那扇门，所有人都无法离开。</p>
超凡者的精神力，体力，会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……而最后，则是被无边的风雪折磨致死。</p>
有超凡者失控，也有超凡者选择自杀。</p>
“这些，是剩下的阵纹图纸……以及我的拆解思路……”</p>
一圈圈金线，在顾慎面前旋转，飞掠。</p>
“我知道……这很难……”</p>
千野大师柔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但你还需要再进入一次先前的心境之中，时间不多了……能多参悟几座阵纹，就能多掌握清冢一点。在‘大寒灾境’降临之际，你会成为新的守陵人。”</p>
说出这句话，千野长长吐出一口气。</p>
这像是某种“遗言”交代。</p>
更像是……一种传承的完成。</p>
花猫面具下的神情，有些自嘲，也有些遗憾。</p>
在清冢内镇守了二十年。</p>
她本以为……自己是铁石心肠，冷漠无情，留在清冢，不是因为在乎长野，只是在乎顾长志而已。</p>
可现在看来，并非如此。</p>
她不想让清冢失去安宁，不想让长野的无辜者凋零在陵园内，除了顾长志，她还有其他不舍的，在乎的事情。</p>
“说什么呢……”</p>
顾慎深深吸了一口气。</p>
他望向千野大师，微怒道：“好像一副大家都要死在这里的模样，您还没见到顾长志先生呢，我也还没见到自己的媳妇……我们怎么可以死？！”</p>
守陵人怔了怔。</p>
下一刻。</p>
顾慎不再开口，他的精神力缓缓内敛，炽火收拢化为一缕小小的竖瞳，来回摇曳。</p>
他沉浸在那一圈圈金线展现的阵纹图纸之上。</p>
这是千野大师的“毕生绝学”。</p>
而顾慎，则是重新回到了求而不得的“看客”心境之中。</p>
不。</p>
身在园中，天要坍塌，我为脊梁，怎能再当看客？</p>
这一刻，顾慎的精神，前所未有的专注，甚至……超过了静如止水的“看客”之境！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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