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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5贵妃(1 / 2)

林月虞走出密室,回到走廊间,却见一年轻待卫急促跑过,她稍稍立足凝望,直见那待卫拐入斜角。

树叶摇曳,从高处落下一人,道:“少傅在看什么?太傅来了,他那是通知太女去了。”

林月虞想,在这太女府中,林叁糕忽上忽下的能力怕是无人再能出其右,她皱起眉,并没有理睬这小子,抱着东西走远了。

小待卫不会看眼色,挠了挠头,硬追了上来,不解道:“少傅昨日还同我一同出府,如何今日又不理我了?”

大病初愈的少傅一顿,冷了脸,“你且住口,随我来。”

林叁糕垫着脚跟上,林月虞有些郁闷的抚了抚自己头上的发饰,才忆起发簪已在昨夜被她自己拆解了,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昨日在二公主家将离开后,林月虞并未回屋,而是思索片刻,将自己的头上的玉簪狠狠的往地上一炸。

玉簪干净利落的咣当碎骨,如同是个假玉做的。

其实不然,但这玉簪中确实藏有秘密,它是空心的。

炫白的碎玉下,是一长柱状的火炮,林月虞抿于手心,将它直立向上的插进了泥土里,顺着火绳,点燃了它。

火炮一飞冲天,在半空中爆开,却既无声响也无烟火,好似哑炮一般,林月虞心中生惑,隐于树后。

不多时,一道身影突现,在黑夜中“嗯?”了一声,望向了林月虞的方向,走了过来 。

林月虞诧异不已,不知他是如何发现了自己,那人却已来到了她身前,惊讶道:“少傅?”

双方皆是大眼瞪小眼,气氛略微有些尴尬。

“少傅,是你在唤我?”林叁糕首先打破了沉默 ,又或是他忍受不了相看无言的气氛 。

林月虞沉默半响,“你娘便是我爹爹当年救下的那名女子?”

林月虞幼时,爹爹曾带回过一支玉簪,她觉得好看,想要,奈何爹爹不给,还说此物甚重,一根玉簪子有什么好重的?林月虞想不明白 。

这簪子此后被收在了爹爹的书房中,一直都没拿出,直到父母双双离世,祖父才把这簪子又拿了出来。

“如今陛下膝下四位乾元皇女,因都还年幼,所以太女之位还尚未落子,可陛下最喜荣慧贵妃,长公主本是其中最有可能者,但其天性孤僻,不爱与陛下亲近,所以太女之位到底如何,却还是得等日后见分晓 。

簪子在年少的林月虞手间发着冷白的光,少女潸潸然,不知祖父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事是为何意。

“此簪你且收下,”祖父继续道:“如若有一天,长公主是为太女,将此簪砸碎,它便是你通往权贵的阶梯,如若有一天,长公主没成为太女,而是成为太女的对手,亦将此簪砸碎,它将成为了你绊倒长公主并成为太女心腹的基石。”

林月虞着实惊了一下,但更多的是困惑,她那时年岁轻,还以为是自己读书读的不够多,没能理解祖父所言的含义,“您说什么呢?这不是我爹的簪吗?”

“这是你爹所救下的女子所赠,你爹广爱为善,此事本也不足轻重,只是这一回,你爹救下的女子乃是誉王妃的贴身婢女。”

林月虞愣了愣,倏地,不可置信道:“誉王?圣上在登基前便是誉王啊!”

“你也是明白过来了,没错,她正是今日荣慧贵妃身边的大宫女!“

”此女虽为婢女,却在贵妃还是誉王妃时便为贵妃所喜,渐渐身份位同半个主子,她为王妃办事时,曾差点丢了性命,幸得你爹救下,此女感念不已,便将一通信之物隐于簪中,让你爹爹若有一日有事相求,可用此物召唤与她。 ”

林月虞道:“原是贵妃忠婢,”想来同自己和珍儿的关系一样。

祖父冷笑道,“忠婢?此女原是将门李氏之女,其父被贵妃之父上书先帝诉罪,遭了诛杀,家眷通通入了奴籍,此女方才成的宫婢。”

“可奇怪的是,明明是为宫婢,她却出了宫,去了誉王府,还偏偏成了誉王妃的婢女,当真是好巧不巧。

林月虞稍稍一想,便勃然大惊,道:“怎会如此?是否应该将此事告诉贵妃娘娘!”

祖父更是冷笑,“你是何人,如何得见贵妃之面?”

少女还在考取功名之中,自然是没有见贵妃的资格的,手一颤,低下了头,喃喃道;“我虽年少,却也听说过李氏一案,贵妃之父并没有诬陷李家....

她又不死心的抬头道:此人危险,爹爹能经常进宫,想必透露了此事于贵妃....”

说着说着,林玉虞倏地熄了声。

如若爹爹同贵妃说了此事,必是会将玉簪一并交于贵妃的,如何会把玉簪放在书房之中,想到这里,林月虞竟寒颤起来,但爹爹的形象在她眼里一向皆是正面,她不愿多做遐想。

“且不要再猜了,”祖父道,“自然是贵妃本就知晓她的身份。”

林月虞手一抽,差点将玉簪掉在地上。

“可给我拿紧了,”祖父不悦道,“若是砸了,家族的兴盛之日便也跟着砸了。”

“此女为贵妃仇家,却成了其身边的大宫女,不可不谓其手段非常人所能及也,贵妃知她身份,却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让人琢磨不定,可此女心中真实想法究竟如何,只怕是即便是贵妃亦无可知。”

“而她给你爹爹此玉簪的时候,可巧就是你爹爹是太学院太傅的候选之一的时候。”

林月虞知晓那段时间誉王被封为太子,而爹爹曾竞选过太傅的事,屏住了呼吸,不敢言语。

“可你的爹爹在收到玉簪后,却立即退选了太傅后选人之位,又过了些年,太子登基,立了荣慧太子妃为皇贵妃,原是想立皇后的,但因其家父当时受弹劾,群臣激励反对,这才作罢。”

祖父说到这里,往地上狠狠的戳了戳拐杖,恨道:“你爹爹,是何等的不中用!如此的大好机会在他面前,他却要错过,太傅之位,他谋筹多久了,却是说退便退,难道是看不出来此女是有心帮他得到太傅之位吗?”

林月虞瞪大眼睛,像是不认识了自己的祖父一般,五脏六腑都要翻涌起来。

祖父希望爹爹在贵妃贴身宫女的协助下得到太傅之位光宗耀祖,但是在那之后呢?爹爹要如何去还?

惊天之密如蛛网般向她涌来 。

“您知道,您在说些什么吗?”林月虞道。

祖父不屑道:“月儿,你竟是怕了吗?同你爹爹一样,连借用得势宫女之力为自己谋福的事也不敢了。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,怀揣魄力方可。”

林月虞终于忍无可忍,大声道:“若是此宫女要爹爹用谋害贵妃去换太傅之位呢?”

祖父冷笑:“你爹爹救她一命,她还你爹爹一太傅之位,有何不合理的?至于她想对贵妃做什么,那便是她的事,与你爹爹何关?”

年少的女孩终于反应过来祖父的意思,爹爹对宫女有救命之恩,于是宫女以贵妃身边红人的身份帮衬爹爹得到太傅之位,至于别的,宫女是否想对贵妃复仇,则是与林家完全无关的事, 林家与她一报一还,此事终了 。

林月虞一阵恶寒,祖父怎么会变得如此心思?爹爹在世时,尚还能制住他,如今爹爹去了,他便变得越发疯狂。

爹爹原本只是想救个人而已,或为何变得如此复杂?

果然,凡事只要和那金碧辉煌的宫墙里扯上关系,便不能单纯看待了吗?

爹爹品性刚正,自然是不允的,所以干脆退选太傅,只怕爹爹突然变得淡泊名利的原因,亦在于此。

林月虞惧的牙齿乱颤,强装镇定道:此事早已是风尘过往,爹爹未向宫女索取答谢,此玉簪已经无用....

她倏地瞪大眼睛,想起祖父之前说言的“绊倒长公主“的话来,呼气声都快干扰到空气的流速了。

祖父冷笑,“难道还没明白过来吗?“

林月虞倒抽了一口凉气 。

此玉簪若在,便意味着她握有一道利器,未来长公主若是得势,她便可将此物呈于长公主,出卖宫女,以得换取长公主亲眯,或是不得势,又可凭借此物与对贵妃心怀叵测的宫女联手,对长公主暗中使绊,得储君欢心。

林月虞痛心疾首,为祖父怎么如此之决绝而落泪。

“无用,”祖父勃然大怒,气的直敲地板,“林家祖上官至丞相,如今却连一太傅之位都争不上,几乎就要被挤出朝中回乡下去了,坤元皇子公主间的党派之争无比寻常,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过来的,怎么落到你却是哭哭滴滴?”

孙女无此才能。”林月虞冷漠道 。

“你打小不爱看四书五经,却爱看兵书谋术,以为我不知?我爹爹给你出的谋略之题,被你轻而易举的破了,反而吓的他收了那些书,不许你再看,假以时日,你如何不能为谋略之事?区区一个有点心机的宫女,难不成就能难住你了?”

林月虞听得血都凉了,“孙女不会谋略。”

祖父还想再骂,林月虞已然起身做叩,惨白着脸将对方话语隔绝在门外。

一绿衣裙的小丫头从远处跑来,怯怯道:“小姐...”

珍儿,将此门封上,此后除去一日叁餐,旁人不可靠近。

珍儿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。

林月虞这才想起她还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,摇了摇头,叫来管家,将话又言了一遍。

管家震惊不已,小姐为何如此?

老太爷思子过度,失心疯了,再见不得生人面。 林月虞苦涩的隐瞒着真相。

林父去后,祖父虽然还在,但按规矩言,真正的家主却是林月虞,她既如此说,管家自也不敢再细问了,至此,林家祖父便孤在了屋中,脾气越发古怪,经常摔残房中屋件,府中人一看,果然疯症严重,直到他了却了残生。

林月虞烧毁家中兵书谋术,不在留心于谋略之法,专心四书五经,攻于科举之间,时间渐过,年岁渐长,偶尔思到谋士之术,但笑笑尔,如若爹爹再将曾经的谋术之题说出,她必也不再会做了,时间冲刷一切,也洗涤她曾对谋略之术的好奇之心,但倒也不觉得可惜。

学了谋术,难免不被卷入是非,倒不如隔绝个干净利落,换得平安无常,哪怕是终生做一个只会画画写字的书呆子,也是潇洒自如。

只是....

贵妃宫女一事,林月虞始终挂于心间,可是以她的身份,是无法见到贵妃的,爹爹人脉不佳,她亦无可所能托,如此一来,唯有自己中举才能得面见贵妃的机会了,只是不知在此之前,贵妃是否会被身边宫女所害?

且她尚有两事不明 ,一来,贵妃为何明知对方是仇家却把对方留在身边,二来,以爹爹的为人,也不应该对此事置之不理 ,如何竟是将玉簪收下,而不是交于贵妃?

然而,这两个疑问 ,随着宫里传出的一个消息,亦将答案永远都消亡于尘封往事中去了。

荣慧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去了。

林月虞尚在备考,闻听此事,十分诧异,又闻贵妃伤心不已,以姐妹之宜葬之,再想细打听,却又无任何消息了。

不过如此一来,贵妃却是安全了,她身边那似有二心的宫女没了,是是非非,倒也断了个干净。

可是贵妃落泪,到底还是让人感叹,宫女虽不单纯,贵妃却是待宫女真心,过过往往,恍如尘烟。

林月虞本以为这就是一切的结局,不料过了没几日,又传闻出宫女之死与贵妃之关的传闻,一下又变得真真假假,让人辩不明兮起来。

不过对于林月虞,到底是减了一心结 ,她不必再为知晓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而发愁,毕竟此秘密随着主人公的消亡而消亡,她将玉簪尘封,从此一心只读圣贤书 。

如此,此事的前因后果,本应终结,直到这一年的父亲的祭日上,花圃掌柜登门拜访。

这位掌柜林月虞是十分熟识的,倒不是林月虞经常去他的花店,而是因他在爹爹去世后的每一年的祭日,都会代人送来雪白的菊花。

菊花有追悼之意,林月虞感动之余,也很好奇是谁托付店家每年送花?但花圃掌柜的始终守口如瓶。

林月虞只得默默的记下了对方的善念。

祖父说,父亲疏于宫中的人情礼往,才会如此没落,林月虞却觉得,如若一生能得这样一个会一直记念着他的朋友,倒是胜过了万千酒肉之友和势利之徒。

掌柜的照旧带来了一束菊花,只是多了一封信。

林月虞看其封面陈旧,十分的诧异。

“此为委托花束之人所写,”掌柜的道,“这几年来,她一直在寄花于小姐,只是这之后,怕是无法再继续寄了。“

“他离开了京城吗?”林月虞问。

“她离世了。”掌柜的道,说罢,他便离开了。

林月虞如遭当头一棒,撕开了信件。

[月虞姑娘安好,当姑娘收到此信时,我或已不在人世了。]

林月虞看着这娟秀的字体,方知此为一女子,吃惊不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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