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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回 守财奴闭门订家法 失贞妇背里觅生涯(2 / 2)

他娘听说,皱皱眉头道:“儿啊,你这般花费也不是事,你老子生平从没像你这般浪费,我要他几个钱,也和夺天下一般夺来的,要一回钱终得淘几天气,他还以为我要了他的钱,也和他那般藏着不用,洋钱都在家内,不致飞往外边,因此方肯脱手给我,倘知道我给你如此浪用,只恐要他一个钱,都不肯了。我且问你,不多几天,你拿了我一百块钱,作何用途?现在又要一百五十元何用?请你告诉我听听。”小芙早已预备下一肚皮鬼话,回言:“早先一百元,买了几色东西,连送了几个朋友份子,又是请客,还被教习某先生借了些去,所以不多几天,就完的。现在有一个同学,要往外国,定一部百科全书,在中国买他,价值三百银子,到外国定,只须一百五十元,所以我想托他带定一部,不过这笔钱,必定先汇过去,故而今天一定要钱,迟了他的,信写出之后,就来不及咧。”

他娘听儿子肯由外国定书,足见用功,心中好生欢喜,此时莫说要她一百五十元,就要她三百块钱,她也愿意出的。当下开了皮箱,拿一个大手巾包,打开来都是钞票,足有五六千之数,而且张张新钞票,这是爱藏钞票的人,一般心理,做书的也不知其所以然。小芙见她娘居然肯了,颇悔适才没多开口些要了二百,除掉了送白大块头的,岂不是还好留五十块钱用用。如今话已出口,没法挽回,只可拿了一百五十元出来,看时候虽早,也不愿意到学堂中去,爽些再赖一天学,横竖自己今年不指望升班,有分没分不在心上,身边有钱,早一刻送给白大块头,也好早几天同那姑娘相识,因此急于送钱,前往白大块头机关部,可巧白大块头昨儿看了夜戏回家去睡,没在机关部中住宿,小芙原本知道,到得那边方才想起,没悔没在家中吃了饭来,此时腹中颇觉饥饿,因命人买一碗鸡丝面吃了,横在小房间内床上老等。他夜间记挂着洋钱,未能安睡,此时有了钱心思已定,兼之身倦乏力,所以横到床上,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。

那时候恰巧何奶奶也到机关部中找寻白大块头,得知小芙比他先来,不觉吃了一惊。因她两个今儿并不约定,在此相会,而且何奶奶之来,实欲瞒着小芙,干一件事,皆因何奶奶原籍江西,娘家姓武,出身并不低微,她父亲在前清时代,也曾做官,不过死得很早,到何奶奶出阁时候,已父母双亡,只剩她孤身一人,由叔父主婚,嫁给同乡姓何的为媳。丈夫又名兰史,素在政界办事。成婚未久,就出门当差去了。何奶奶独住在家,未免寂寞。因何姓虽为巨族,兰史这支却是单传一脉,既无翁姑,又鲜兄弟。兰史为糊口之计,不得不出门一走,遗她在家,原非得已。不料何奶奶赋性风流,不知怎的忽和族中一个小叔子有了苟且。这小叔子年方只十五六岁,发育未全,自同何奶奶相好之后,渐次羸弱,他父母也只单生一子,钟爱无比,见他有病,只当他用心过度所致,令他暂时不必时学堂读书。不意这一来,更遂了何奶奶的心愿,那小叔子痼疾也日深一日,直到后来,不可救药之时,方被他父母盘问出根由细底。那时他父母一怒,实在无可形容,依他们心思,定要把何奶奶送官重办。经不起旁人相劝,说坍台坍在一处,兰史是个要面子的人,娶了这个老婆,也是他的不幸。现在木已成舟,病的病了,倘若闹将开来,被兰史得知,一定也要惹气弄出事来,岂不有关两个人的性命,不如放宽肚量,尽这淫妇去闹,只消我们自己明白,不当她人类就是了。幸亏这几句话,何奶奶方得太平无事。

但那小叔子隔不多时,就呜呼哀哉,一道怨魂往枉死城中去了。此人既死,何氏族中没一个不知他是何奶奶害煞的,于是乎当真同族中,没一个再肯理睬她,人人吐弃,个个侧目。兰史身虽在外,家乡信息,却不时有得入耳,知道自己老婆在家干了这件丑事,气得他昏天黑地,吐了好几天血,说:“罢了罢了,我只当没有娶妇,家中房产田地,也当他天火烧了,洪水淹了。自此之后,我到死不回家乡,永与江西决绝。”

本来兰史每月有零用钱寄给何奶奶,至此截止再寄。何奶奶写了信去,也没回音,后来索兴将原信打回,消息两断。何奶奶既不知他丈夫转迁何方,更从哪里要钱?但家中吃用开消,到底要的,不得已只可将衣服饰物,变买化用,这样数年,弄到吃尽卖光,无可为计,想借贷呢,丈夫方面的亲戚,都已同她断绝往来。内地风气未开,不比得上海妇女,相与男人愈多,愈有名望。何奶奶既有私通小叔子这段故事,母族中也引为大辱,见她穷了,都说她自作自受,没一个肯借钱给她。替她主婚的那个叔父,亦已远宦他方,久无信息。何奶奶不得已,只可将房产卖了,单身到上海来。名为寻夫,其实她知道上海地方,妇女的销场很大,仗有几分姿色,不愁无吃饭所,不意一落客栈,就上了个滑头少年的当,将她带来的银钱,哄骗精光。此时何奶奶异乡托足,举目无亲,身边又不名一钱,真所谓山穷水尽,无路可走。正在这时候,也是是天无绝人之路,忽被她遇见一个同族兄弟,名唤武又图的,就是替她主婚那个叔父之子,问知叔父早已物化,又图在上海某处办事,何奶奶也将自己短处瞒过,只说寻夫而来,途穷金尽等语。又图本是忠厚人,听了深信不疑,因即邀她到家,住了几时。何奶奶衣食无忧,又不免复萌故态,被又图的夫人韦氏,看出痕迹,私下对丈夫说:“此人不能再留她在家住了,还是贴她几块钱一月,教她另外住开去罢,免得闹活把戏。”

又图依他夫人的话,果教何奶奶搬开居住,每月贴她十块钱房饭之费。何奶奶一个人住了,倒也不怕寂寞。左邻右舍,讲讲谈谈,男的女的,居然被她认识了不少。她还自以为交游不广,打听得有个白大块头,专能替人介绍朋友,因即辗转托人,引见白大块头。白大块头也很赏识她,时常带她往戏馆中走走。这一来果然朝秦暮楚,来源不绝。不过她那里来往的一班人,大概市侩居多,不十分肯大出手。况白大块头吃心又是狠的,被她居间人中饱之余,派到何奶奶手中,为数无几,只够贴补她日用开销,要想添几件时路衣服,也愁没出产处。后来小芙看中意她,白大块头替他们撮合相识,何奶奶一开口,小芙就花了三十余元,替她置了套衣裳,昨夜第一天上身,在戏馆中果然大出风头。散出来的时候,何奶奶一个人雇了部黄包车回家。不意肯背后也有部车紧紧跟着她不舍,何奶奶一回头,见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,此人适才戏馆中也曾见过,还在包厢左右,兜了好几转,似乎有好几个朋友同着他,现在不知怎的单剩了一个人追随在后,见何奶奶回头看他,挤眉弄眼,形容可笑。何奶奶原是聪明人,一看他居心不正,上海人所谓钉梢,讲何奶奶对于男人,转他念头,原抱着韩信将兵,多多益善的宗旨,尽多不怕只是自己住的地方太鄙陋了,和他现在穿的衣裳不配,恐被那人见了,瞧他不起,因此不敢让他跟到自家门首,却教拉车的兜了好几个圈子,那人仍紧随不舍。何奶奶一想不好,兜到天明,他也未必肯饶我的,还不如早些同他答了话罢。因命车夫走慢些儿,让那人的一部车,同他相并。何奶奶故意目不斜视,那人却笑逐颜开,低声说:“哙哙,你到哪里去,怎的只顾兜圈子?”

何奶奶听了,卟哧一笑,仍不做声。那人又问府上在那里?何奶奶对他看了一眼说:“你问他则甚?”那人笑说我想打听打听,改日上门拜候。何奶奶道:“你休胡言乱语,我家中有老爷,有当差,人多得很,你去了准得给他们打煞。”那人道:“打却不怕,我心中只想看见你就是了。我且问你,你适才戏馆中那个男人是谁?怎不送你回府?”何奶奶道:“那是我的兄弟,他住在城内,离此远得很。”那人道:“原来如此,现在我替他送你了。”何奶奶说:“这个使不得,我家你万万不能去。你倘要找我,明天饭后三点钟,我要到宝昌路某处去,那里我们不妨相见。”说的便是白大块头机关部所在。那人当她说谎道:“此话当真?还是哄我?”何奶奶道:“决不哄你,下次难道不相见了么?”那人方不疑心道:“如此明儿会了。”

何奶奶也说句明儿再见罢,两人方始分道扬镳。何奶奶回家,暗喜又得了一个新相识,小芙人虽比他年少,所惜是钱不在自己手中,若要抄他小货,还须回去,同父母要钱,此番置了几件衣裳给我,看他囊中已干枯了,白大块头也告诉我,说他不是户头。适才那人,很像是个上流社会中人,我见他在戏馆中,呼雪茄烟的时候,手指上还带着很大的一颗金刚钻戒指,可知不是无钱之辈,因此欢喜了一夜。今儿早起梳了头,自己淘米烧饭吃了,想起昨夜这件事,还未同白大块头说明,少停要借她地方,必须预先通知她一声方好。因此放下饭碗,连锅都没工夫洗,就来找寻白大块头。一听小芙也到机关部来了,怎不教她吃惊。因恐两雄相见,惹起醋海风波,不是儿戏,想同白大块头商量,偏偏她还没有来。何奶奶看钟上十二点刚敲过不多几分,离三点钟还有好些工夫,索兴放大了胆,到楼上小房间,推门进内,见小芙横在床上,不声不响,正沉沉好睡,一只手压在里床叠的几条棉被上,一只手插在自己袍子大襟里面。何奶奶摄手摄脚,挨在床沿上坐了,也不唤醒小芙,看着他暗暗好笑。心想他昨夜不知干了什么事,白天贪睡。又见他一只手插在衣襟内,暗说他在那里摸什么,因戏把他袍钮轻轻解开几个,揭起大襟,方见他这只手压在衣袋上面,袋中胖胖的,不知藏着些什么?

何奶奶此时不觉动了好奇之心,轻舒玉腕,伸两个指头,插入小芙袋内,只一夹便夹出一叠的纸,原来不是纸,乃是一叠钞票。何奶奶穷了多年,一见钞票,眼也红了,索兴再在小芙袋内摸了一摸,又是一叠,一共两叠钞票,何奶奶也不管他有多少数目,拿来塞在自己袋内,站起身打算出去,不意床一震,小芙醒了,睁开眼睛先看见何奶奶,慌忙坐起说:“原来你也来了。”何奶奶此时势不能再走,只得重复坐下,说:“我见你睡着的,没敢惊动你。”小芙一低头,见大襟钮扣散了,又一摸袋内,不觉直跳起来说:“我的一百五十块钱钞票呢?”

何奶奶见他当面叫穿,势不能推头不知道,因冷笑道:“你倒好的,那天我要一百块钱,你对我说现在洋钱身边没,必须回家去向父母要,很费周折,暂时只好先替我置几件衣裳,日后有了钱,再给我不迟。我当你这句话是真的,所以从此不同你开第二回口。谁知你本来有钱,说鬼话哄我的呢!现在我也不叫你说谎,只算你句句话都是真的,你袋中带来的钞票,大约也是遵着你那天有了钱给我这句话,特地送来给我的,我老实不客气,预先如数收了,横竖我自己拿,同你交给我,都是一样的。何用着什么急呢!”小芙听说,更急得口都开不出了,两眼圆睁,望着何奶奶只顾呕气。何奶奶反哈哈大笑道:“你眼睛张得这样大做什么?打算吃了我吗?我原是你口中的肉,要吃尽你吃便了。”小芙此时方回转一口气,央告说:“好奶奶,这笔钱我还有别的用处,请你还了我罢。”

何奶奶摇头道:“不兴。承蒙你瞧得起我,我同你已是夫妻,丈夫的钱,不给老婆用,给谁用?无论你有什么别的用处,决没再比老婆要钱更郑重的了。钱在我这里,你要也容易,拿两个来换我一个。”小芙再三哀告,何奶奶执意不肯。小芙急了,同她翻脸。何奶奶也不怕,真所谓软不行硬不就,小芙计穷力竭,急得几乎跪下来叫她娘了,何奶奶仍半笑半嗔,声色不动。厮缠多时,白大块头来了,小芙急将这件事告诉他干娘知道,讲话时连对她挤挤眼睛,似乎说:这笔钱本来给你的。何奶奶也对白大块头说,小芙从前答应过她的,后来失了信,此时他有了钱,我自己拿他的,这件事你说错不错?白大块头知道小芙这一百十块钱,是送给她预约做媒的,无端被何奶奶夺去,心中也不受用,但这何奶奶,白大块头正把她居为奇货,打算替她牵了这个,再弄那个,在她身上大大的出产几千银子,怎敢为此小数派她的不是,惹她动了怒,恐误大局,只得仍将小芙晦气,带笑说:“这件事又是干儿子的不是了。媳妇要你几个钱,也不为罪过。你既已答应过了她,就该给她。既不给她,无怪她要自己动手拿你的咧。现在做娘的说一句公道话,媳妇洋钱应该拿的,儿子既有别的用途,也不能不顾着那一面,所以我说这一百五十块钱对半均分,媳妇拿了一半,还七十五元给我儿子,你们两口儿,都要听为娘的教训。谁不听话,便是谁的不孝。”

何奶奶听白大块头要教她还一半给小芙,心中未免不乐。但自己也知道这一百五十元,完全吃没,小芙决不答应,不过钱已到腰,还要吐一半来,岂不太便宜他。因伸手在袋中摸了一摸,手指上明白,将两叠钞票中一叠薄些的,抽出点一点,正是五十元,丢在小芙前面,说:“这五十块钱还你,那一百元,你有言在先,答应给我,故而宁可别处少用,我这里缺一个不兴。”

白大块头见何奶奶已还出五十元,趁势劝小芙就此算数了罢。小芙仍愤愤不平,不肯拿钞票。白大块头替他拿了,做好做歹,将他劝到楼下。先抱怨他说:“你身边带着钱,不该如此大意,怎的一睡就睡着了?幸亏你在我们楼上,若在别处,被人拿了去,连这五十块钱也休想有得还你呢。你这笔钱,可不是给我做媒人的么?现在我先收你五十,还少一百,日后再算。你昨儿看中意那个姑娘,我已打听明白,有条脚路可走,大约十天半月之内,准可让你两个觌面讲话便了。”

小芙听说,固然欢喜,但无端被何奶奶敲了一百元竹杠,胸中的余怒难消。白大块头劝了他一阵,教他上楼去,自己提承何奶奶向他赔罪。小芙哪肯依从,就此走了出来。何奶奶也在洋台上看着,见他去远,即唤白大块头上楼,告诉她昨儿有个人钉梢,自己约他三点钟在此相会这件事,白大块头听是生意来了,非常欢喜,赞她好奶奶,果然聪明,我不同着你,你自己居然也有这般见识,不愧是我的好徒弟。不过此人姓甚名谁,你可问过?何奶奶说没有问他。白大块头道:“你小心遇着滑头。”何奶奶道:“我看此人决非滑头,或者还是个官场中人呢!”白大块头听是官场,更欢喜了,说:“现在两点钟还没敲,我这里装盆子的东西,只有西孤子、花生米两样,只能请平常客人,若要款待官场,必须买些外国糖来方好。”

何奶奶也赞成买外国糖。白大块头摸出两块钱,命人去买一块钱外国糖,一块钱水果,一面同何奶奶商议了好些说话,以便少停与那人问答之时,彼此言语对同,不致漏出破绽,种种预备舒齐,只待那人前来,不意二点钟敲过之后,又隔有半点钟,还不听得有人叩门。何奶奶等得十分心焦,对白大块头说莫要应了你的话,遇着滑头罢。白大块头也因花了两块钱,买了外国糖水果,没人前来,岂非白糟掉本钱,心中颇不受用,听他这般说,也就冷笑一声道:“我不管你是滑头不是滑头,你对我说有人前来,所以我预备的外国糖水果,倘没人来,这些东西,请你带回府去。横竖你适才敲着了小鬼头一百元竹杠,两块钱也不希罕什么。”何奶奶正欲回言,忽闻楼下叩门声响,何奶奶说:“你别闹,现在大约是他来了。”白大块头忙上洋台上观看,何奶奶也跟出去一看,见叩门的不是跟他的那个男子是谁!正是:已教浪子倾囊去,又遇登徒满载来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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