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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回 孽海猛回清绮障 春江小住扫情魔(2 / 2)

贾少奶大笑,连梳头的和二姐,也都笑将起来。贾少奶对老娘说:“我请你来有一件事同你商量,你打胎手段,想必很高的。”王老娘闻言,双手乱摇说:“打胎这件事,罪罪过过,我不能做的。从前有一家小姐撒了烂污,临出阁没法想了,请我打胎,许我二十块大洋,我都没肯。后来又加我四块钱,向我再三恳情,说实因出阁在即,性命交关,求我做做好事,我才答应的。只一根药线,就把她一个六个月的胎打了下来,还是男胎,人家望儿子的巴死巴活那巴得到,她们轻将子孙糟蹋,想来好不肉麻,故此好留的还是留着罢,何必要打脱呢!”贾少奶起初还当她不肯,听到后来,方知用的是生意经络,听她开口倒还不大,只二十四块钱,一想我不如先拿洋钱填饱她,教她不能再为推托,然后同她讲下文。因说:“他们出廿四块钱,我这里给你三十元,你看怎样呢?”

王老娘的意思,不过想敲二十四块钱的竹杠,听她忽肯出三十块钱,真是睡梦中不曾想到的,一时倒反难为情答应起来,对着贾少奶,嗤嗤只顾发笑。贾少奶道:“现在你可是答应了?”王老娘道:“少奶奶的吩咐,我也没有什么答应不答应,倘使好留的还是留着,如其不好留。那就只得打咧。”贾少奶笑道:“你大约是痴的,人家好留的,自然要留。只为不好留,才请教你打呢。”王老娘笑道:“不瞒少奶奶说,我老太婆果然有点儿痴病,但不知这身子有几个月了?贾少奶道:“大约四五个月。”老娘道:“究竟四个月还是五个月?不是我老太婆多说话,喜欢唠唠叨叨,皆因打身子的药线,大有轻重,月份小的,药头轻些。月份大的,药头重些。就为这个缘故。”贾少奶道:“这句话不错,但我也不大仔细,请你等一等,我梳好了头,同你去看一看那人的肚皮便了。”

二姐在旁边听她二人说话,方知果是打胎,倒被那老娘的媳妇一句戏言道着了。但犹有几分纳闷,这打胎不知究是何人,觉贾少奶和自家小姐一班女朋友中,并无不能出面生产之人。听贾少奶要陪老娘同去,自己便预备跟着去看看,故此坐在后面,不敢跑开。贾少奶晓得自己梳头还未撂鬓,颇有些工夫耽搁,深恐冷淡了他们,因唤二姐自己倒茶喝,不用客气。又说面汤台底下有瓜子罐头,你抓把给老娘吃呢。那老娘自己也不肯冷淡,看着贾少奶梳头,口中不住说长道短,又拿起贾少奶心爱的一柄黄杨细梳,说这柄木梳,真是精细极了,油头好足。贾少奶一想这老娘的一只手,何等肮脏,木梳被她捏过,如何再能上头。因道:“你爱这木梳,就送了你罢。”老娘听说连称谢谢,将木梳揣在怀中。又拿起一只篦栉,说:“这个篦栉索兴也赏给我老太婆通通几根花白头发罢。”

贾少奶无奈,只得也答应了。她心中暗想这件事不好,老太婆忒煞贪心不足,见一样要一样,倒不能让她多挨时候了。因命梳头的慢解扎钱,暂停一刻,自己起身招呼老娘进房,随手闭上了房门。二姐见贾少奶带领老娘走进房去,心中更大惑不解。忽然想起适才上楼时贾少奶旁边有个美貌女子,现在不见了,一时如梦初觉,暗笑我好糊涂,看房门已被贾少奶闭上,自己不能跟进去了,本来还可在门缝中张望,因有梳头的在旁,颇为碍眼,只得仍旧坐定着嗑嗑瓜子,喝杯茶。不多时房门开了,贾少奶、老娘先后出来,此时贾少奶已晓得老娘的脾气,不敢留她再坐,却摸出一块钱给她,说:“这是给你今儿的车钱,明天请你这时候带了药来,我们一准在家候你,大约你门口认得了,不必再教人陪咧。”

老娘接了洋钱,满面堆笑,说:“认得之至,你家公馆的后门,最为好认,旁边有一根电线木头,那一面还有只垃圾桶,我只消记清这两样,还愁摸错门口么?只是你奶奶赏我的一块钱,可是专给我做车钱,不扣我三十块头帐的罢?贾少奶道:“这个自然,你明儿来,我另外再有车钱给你。”王老娘一听,真个乐了,嘻开笑口道:“谢谢少奶奶,你奶奶如此客气,倒教我老太婆有句话,难为情开口了。”贾少奶问她什么话?老娘说:“适才你告诉我那个小姐的身子,只四五个月,现在据我看来,已有六七个月了,用药必须加重,只恐三十块钱还不够药本呢。”

贾少奶听说,忍不住又气又好笑,暗说这老娘可谓贪得无厌,适才她只要二十四元,我答应她三十,而且是先讲价,后说月份的,她现在倒似乎我告诉她的月份小了,以致她讨价吃亏,可见一个人作事,手头虽然要松,但也必须因人而施,对于这班小人,宁可计较一二,否则你手头愈松,他们多多益善,不肯知足,如之奈何!幸喜三小姐不希罕几个钱,索兴让我来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,因道:“老娘,你不必担忧,倘使药本不够,我们也决不教你吃亏的,自然再找你的价便了。”老娘大喜称谢,二姐也辞了贾少奶与她一同下楼,唤阿宝出来关门。她二人走到街上,二姐打听老娘所见之人的身材面貌,果系适才坐在贾少奶旁边的女子。那老娘还说:“这小姐的皮肤真白净细腻,不知哪一个有福之人。替她下的种?”

二姐道:“你这人闲话太多,不怕人听了生气,我在旁边几乎替你急煞。”老娘笑道:“这是我的毛病,医不好了。”又道:“啊哟,我今天出来,刮到一块钱车钱,你也陪我走来走去,不能教你白跑。”当时就把奶奶给的这块钱挖出来,要到烟纸店中兑开,和二姐对分,二姐哪肯要她的,说:“你自己留着罢。”老娘听说,也就老实不客气了。走了一段,二人分手。二姐回转卡德路,媚月阁刚睡交醒转。二姐便将刚才陪老娘往贾公馆的情形,告诉她,并说:“不知打胎那个小姐是谁?从前未曾见过。”媚月阁道:“我也不知其细,你休多言多语,告诉别人,有关人家的名誉,非同儿戏。”二姐道:“我知道。”媚月阁抹抹眼睛,问二姐什么时候了?二姐回言七点刚敲过,媚月阁道:“你教他们泡脸水罢,我要起身咧。”

二姐答应一声,出来命粗做的前去打水,自己擦面盆,净手巾,又将漱口杯、牙粉瓶、肥皂缸,一一摆开。粗做的泡上热水,二姐替她在面盆漱口杯内,一一倒好,再看媚月阁,又不知在什么时候呼呼睡着了。二姐不敢惊动。只得由他面盆中滚烫的水,慢慢冷掉。这是他们常有之事。然而此时鑫益里的贾少奶,却已梳头妆扮定当。三小姐仍躲在房内,老娘虽走,她还不敢露面。因贾少奶有个梳头娘姨,方才目睹她们的行动,三小姐自觉难为情见她,所以梳头的不走,她也不敢出来。一时贾少奶鬓脚路光,梳头娘姨也洗洗手跑了,三小姐方由门帘缝中探头出来探望。贾少奶笑对她道:“外面有老虎,你莫踏出来。”

三小姐一笑,跨到外面,仍在刚才那张凳上一坐,说:“我难为情死了。怎么这老太婆不老成得很,随处乱摸。”贾少奶笑道:“他们做老娘的,有甚规矩,连我都被她揩了一只木梳一只篦栉的油去。”三小姐笑道:“你莫小器,我到苏州赔还你一箱。”贾少奶道:“好啊,这样好开木梳店了,还得叨光你借他几千块本钱给我呢!”三小姐道:“你还开心得落,人家心事急煞了,明儿她来下药线,不知怎样的难煞呢!”贾少奶笑道:“那有什么难煞,大不了和往常下药线一样罢了。”三小姐听她还要取笑,恨不得咬她一块肉,拖住贾少奶不依道:“你是我自家姊姊,不该这般开我的心。”贾少奶慌忙央告:“这好妹子,亲妹子,做姊姊的老昏了,请你饶了我罢。”

三小姐始转嗔为笑,开出饭来,二人同吃。这顿饭虽系一只锅内煮的,然而吃入她二人肚内,却分出两种名目。在三小姐乃是晚饭,在贾少奶算是中饭,若教媚月阁来吃,可就变作早饭了。但媚月阁吃早饭的时候,还比她们迟两点钟,因她这一直睡到十点钟方醒,二姐没敢叫她,以致过了她吸烟的时候,醒转来浑身骨痛难熬,她倒不怪自己贪睡,反骂二姐不该任她睡着,不唤醒她。二姐真是有冤没处伸,竖起耳朵挨她臭骂,急忙将烟盘家伙,搬到床上,让媚月阁先装几筒吸了,方不再骂。于是重复泡热水,给她净面漱口停当,然后再端整吃早饭。媚月阁因今天不出门到那里去,只命二姐通一通头发,打条辫子。二姐原不知她早起与天敏斗口的真相,故此一边通头,一边问她裘少爷因何今夜又不回来用膳?媚月阁不听这句话,倒也罢了,一听她提起天敏,正如哑巴吃了黄连,说不出满肚皮的苦处,长吁一声,并无言语。

二姐看她神色,晓得这句话问坏了,慌忙住口,可怜媚月阁已柔肠寸裂,心想天敏此去,决不再来,自己虽然恨他,但与他相处两载有余,倒也被他陪伴惯了,少他一个人,未免寂寞。讲他心迹,固然不良,不过他伺候女人,颇能体贴入微,心细于发。这种工架,真是男人中不可多得的。无怪外间许多女人,都甘心落他圈套,肯将银钱倒贴他浪用,他还东不中意西不中意将情义用在我一个人身上,却也难得。只怪我性气太粗暴了,昨夜既已打了他嘴巴,今儿不该再用言语将他激走,彼此数年心血,岂非丢于无用之地么!不过他走了,于自身却也未尝无益。因拖着他嫁人既有所未能,悬牌亦大不不便。坐吃山空,日子愈过愈难。现在洗清身子,到处自由,岂不是没他的好。但昨日今时,还有等候天敏回家陪伴我的念头,谁指望以今天就此生生割绝,这真是睡梦中不曾料着的。以后惟有空房独守,消受凄凉而已。一念及此,又不免满腹牢愁,心猿意马。

二姐替她打好辫子,她只是呆坐着出神。倒是二姐给她将烟盘安排好了,点上灯,请她床上吸烟。烟枪到手,万虑俱消。媚月阁今天心中不快活,有心多吸几筒烟解解愁闷。二姐见天敏不回来,也只得坐在脚横头小凳上陪她。媚月阁吸了一夜烟,她也陪了一夜。直挨到次日金鸡三唱,媚月阁脱衣安睡之后,她方得适适意意到床上去睡。一连三天,媚月阁跬步不出,天敏也无影无踪。二姐却无缘无故,熬了三昼夜不眠之苦。到第四天早上,媚月阁刚得合眼,忽被收房钱的来将她闹醒。她的房租,按月六十两银子,差不多要八十余元光景,教她一时怎拿得出,回头改日来收。收房钱的走后,媚月阁自想,贾少奶那里,又几天不曾去了,她也没有德律风来,究不知那带土的船到了没有?我还等她这个付房钱呢。还有那三小姐打胎之事,不知吉凶如何,我也没去听听信息,实是吸了烟,有条懒筋牵住着,不肯动的不好,日后必须改改。这夜她格外提早,没上火就起来了,梳头停当,虽比往日早些,然而已八点多钟,乡间早睡人家,可已做了两场好梦咧。

媚月阁到贾公馆,贾少奶正在台灯底下滚鞋口。见了媚月阁,说:“你荐得好人,几乎把我吓煞。”媚月阁惊问三小姐怎么样?贾少奶道:“三小姐暂时见不得风,免不得还要装几天病呢。”媚月阁听三小姐无恙,方安了心,问贾少奶那天打胎情形,贾少奶说:“一言难尽,真是人也吓得杀的。那天你家二姐陪老娘到此,不过摸了一摸肚皮,第二天她来下药就在底下房间,也只片刻工夫,并无什第奥妙,不可思义的手续。倘我懂她这几味药的配命之法,我一定也可替人家试试。到了第三天,方是要紧关头,老娘答应我傍晚时候来的,岂知三小姐没断黑就奔到我这里,说肚子隐隐作痛,你想我是外行的人,又没生过男女,以为肚子一痛,就要生产的,老娘还不曾来,一时急得慌了手脚,连鸦片烟都吸不下了,七忙八乱,将三小姐扶到楼下房间,端整红脚桶,教阿宝生风炉炖水,泡苦草汤,生愁老娘不来,三小姐先产,教谁龌龌龊龊下这双手呢,幸亏三小姐来的慢阵,痛了一阵,暂停片刻,再痛一阵。我被她肚子一痛就身不由已索索发抖,那时我倒颇后悔,不该多管闲事,将她划在自己家内,惹这一场惊吓。好容易老娘来了,她一搭三小姐的脉,教我休得惊怕,说发动虽然发动,时候还有一刻。本来打胎下来,原同小产一样,没甚痛阵,皆因她腹中月份已大,根深蒂固,故和大养差不多。我听了她的话,刚定得心。不意三小姐忽然下红不止,老娘教我休怕,我哪有不怕之理,怕只怕三小姐血晕过去,我做做好人,反遭一场飞来人命,那时非但三小姐的叔父向我要人,还逃不了少爷的一头臭骂,真是几面受轧,自惹其灾。因此我越想越怕,不敢再看,逃往楼上,吸了几筒鸦片烟,再到楼下,岂知这孽障已出窠了,丢在薄包内,足有一尺来长,周身鲜红,倒是滚壮的一个男孩子,你想肉麻不肉麻?想必你出世以来,没都见过呢。”

媚月阁啧啧不已。贾少奶又道:“后来这东西仍由老娘带出去,不知丢在圾垃桶中,或在河浜内,我也不曾问她明白。但这件事做虽做了,我至今犹十分懊悔,应该听了少爷的话,不管这笔帐的。都是自己性气倔强的不好。”媚月阁听了,不觉哈哈大笑说:“你也有后悔的时候么?倒也难得。”贾少奶也笑说:“不吃苦头,罚咒不后悔的。”彼此都笑不可仰。闲话一阵,媚月阁提起土船不知可曾开到!贾少奶道:“实不相欺,我这几天,被三小姐这件事忙昏了,少爷回来,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,所以你这件事,也从没同他提及,也许船已到了,货还未曾脱手,不然他自己也要告诉我的。最好你暂迟一刻回家,等到他回来时,你当面问他,免得托了我黄伯伯,又是个老没回音。横竖你家老夫老妻,也不在乎早回去陪他的。”

媚月阁不愿将天敏与她断绝这件事,告诉贾少奶,故只付之一笑。贾少奶知媚月阁尚未有中膳,即叫阿宝开饭出来同吃,饭后吸烟,二人又谈论三小姐。媚月阁道:“此人很为有趣。”贾少奶道:“何尝不是。今儿若非她身子吹不得风,不能出门,这时候早已坐在我们烟榻旁边,说说笑笑,很热闹的。两日来没了她,我觉寂寞得了不得呢。”媚月阁道:“她现在虽然装病着,但她那叔父岂有不知她腹中一滴亲骨血已遗落别处,难道就此算数了吗?”贾少奶道:“三小姐说瞒他的,大约至今还是瞒着,不然,这老头子倘知是我出的主意,怕不要到这里来和我拚命么!”正言间,忽闻楼下叩门声甚急,二人都各一怔。正是:既然爱管旁人事,何必愁敲自己门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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