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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(2 / 2)

江心寺门联

孙雨人学博《永嘉闻见录》云:“江心寺外门旧有联云:‘朝朝朝朝朝朝 朝朝散,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。’旁署‘宋状元梅溪王十朋书题’。余谓此等 似巧实拙,断非梅溪手笔。即如联意,亦止须‘云朝朝朝散,潮长长长消’,何 烦重叠至八字耶?”并引蔡葵圃之言曰:“题曰宋,曰状元,本人断无此款式, 其为好事者假托无疑。”忆余四十三年前到此,亦曾目击此联,以其费解,笑置 之。旋里后,乃知闽县乌龙江之东山上罗星塔,旧有七字联,不知何人所撰,其 句云:“朝朝朝朝朝朝夕,长长长长长长消。”过客皆不知所谓。相传康熙中, 有一道人到此,读而喜之,众请其说,道人笑曰:“此山为海潮来往之区,此联 出语第一、第二朝字上平声,第三朝字下平声,通作潮字,第四朝字下平声,第 五朝字上平声,第六朝字又下平声,凡下平声者,皆应作潮字读;对语第一、第 二长字平声,第三长字上声,第四长字平声。第五长字上声,第六长字又是平声, 如此读之,自不烦言而解,不过是言潮汐长消而已。”言讫。道人遂不见,或以 为纯阳现身也。按此塔联与寺联字句互异,共为仙笔与否,不可知,而塔联似较 简明有意趣,故余曾录入《楹联续话》中。学博言道光壬辰,风痴大作,此联吹 入江中,不知飘流何处。而余今冬重游,则寺门仍有此联,却无前款,后题“章 安蔡朝珂重录”。

江心寺楼联

江心寺楼上,楹帖甚多,余同年李芝龄尚书一联,最为时所传诵,句云: “青山横郭,白水绕城,孤屿大江双塔院;初日芙蓉,晚风杨柳,一楼千古两诗 人。”此外朱沧湄观察亦有句云:“长与流芳,一片当年干净土;宛然浮玉,千 秋此处妙高楼。”亦颇超脱。又楼外小柱上有沈茂才步云集唐人一联云:“潮平 两岸阔,江上数峰青。”亦尚自然,此则闻之孙雨人学博,余两度登楼,实皆未 见此联也。按芝龄尚书“初日”、“晚风”八字,是合谢康乐、孟襄阳言之,二 公皆与孤屿有关,可称巧合。而徐铁孙权守荣一联云:“众山遥对酒,孤屿共题 诗。”则直书孟襄阳之句,且跋云:“书此以实孟楼之名。”是为小岘先生扬其 波,殊可不必矣。余前游有诗而无联,近始补制一联云:“风景不殊,四十年余 旧泥爪;江山如许,二千里外小金焦。”

谢公亭

江心寺西偏有谢公亭,考杜少陵《送裴虬尉永嘉诗》:“孤屿亭何处,天涯 水气中。”据《太平寰宇记》,孤屿在温州南四里永嘉江中,屿有二峰,谢灵运 所游,后人建亭其上,而《县志》乃有谢公亭不知废于何时之语。绎杜老诗意, 则唐时亭已无存,而明人何文渊(宣德时永嘉郡守)有《谢公亭记》,林彦有 《登谢公亭诗》,(并见《永嘉县志》)似唐、宋以来,此亭乃屡废屡修矣。

文公祠

江心寺有文公祠,祠壁有石刻信国公像,为前巡道秦小岘先生所摹,有赞有 诗,并系以跋,跋云:“《温州府志》及《永嘉县志》俱称德元年,公与陆秀 夫、张世杰在江心寺同立益王,非也。《宋史》:益王、信王以德二年春 同走温州,陆秀夫追及于道,张世杰自定海至,奉益王为兵马都元帅,副之。 是此时公并未在温,无同立益王之事,迨益王入闽,公始自高邮泛海来温,上表 益王劝进,召至福州,拜右丞相,改封信王为卫王,皆德二年事,《县志》称 德元年亦误。”案此跋似未深考,今府、县两志并无文天祥同立益王之文,且 俱明标德二年,不知小岘先生何所据而云然也。小岘先生有一联云:“杜宇声 寒,柴市一腔留热血;梅花梦断,瓯江千载泣忠魂。”颇工丽,然尚不如彭清典 联云:“孤屿有邻,喜得卓公称后死;严陵在望,直呼皋羽哭先生。”尤为警切 矣。又有一长联云:“久要不忘平生之言,古谊若龟鉴,忠肝若铁石;敢问何谓 浩然之气,在地为河岳,经天为日星。”初闻此联语,极为叹赏,而不知何人所 制,今乃知为李石农师所题。盖信国大魁日,出王伯厚之门,“古谊”二句,即 其卷中评语,不独忠肝铁石,信国果践斯言,而伯厚之具眼知人,亦为龟鉴矣, 此吾师所谓久要不忘也。若非稽此故实,鲜不疑上联所作为何语耳。

卓公祠

文公祠之旁为卓公祠,祀前明户部侍郎卓忠毅公敬,从前纪载各书,率称卓 忠贞祠,实沿误也。公旧有祠,前明中叶,奉诏建在郡城南隅,湫隘不可理,万 历间郡守卫承芳始移建于江心寺文公祠之右。岁久倾圮,我朝康熙中,郡人陈孝 廉振麟倡捐重修,乾隆丙子,督学使者吾闽雷翠庭先生钅宏,复率永嘉崔邑侯锡 重修,甲午,曾邑侯唯亦从事焉。顾规制稍狭,祠中名流(榜)联及过客题咏, 少所概见,视文公祠喧寂迥异,为之然。按史传载建文初,忠毅尝密疏言: “燕王雄才大略,酷类高帝,北平形胜地,金、元所由兴。今宜徙封南昌,万一 有变,亦易控制。”疏入,召问,叩首曰:“臣所言,天下至计,愿陛下察之。” 帝默然,事竟寝。燕王即位,责以建议徙封,离间骨肉,然犹怜其才,命系狱。 姚广孝故与有隙,进曰:“敬之言诚见用,上讵有今日乎?”成祖不得已,斩之, 且夷三族,慨然曰:“国家养士三十年,惟得一卓敬耳。”焦弱侯作《祠记》, 叙述独详备,所当镌之祠壁者也。祠中有旧联二,颇沉著,一云:“祠接谢亭, 亦有文章惊海内;忠符信国,并悬肝胆照江心。”系雷翠庭先生所题。一云: “沥悃陈谟拒不庸,遂使奸邪误国;捐躯赴难同一死,却教沟渎无颜。”系诸城 窦东皋先生光鼐所题。翠庭先生又有一扁云:“忠炳几先。”亦极警切,名人手 笔,故自不同。余亦思学制一联,而屡不就,漫缀一诗云:“湛族当年泪不收, 江心遗庙尚千秋。敢言养士真收报,恨不移封作隐忧。末路可怜病遭虎,故山应 悔错骑牛。革除旧事谁相理,赖有天朝谥典优。”

双忠祠

双忠祠在华盖山上,康熙中题请崇祀温处道陈丹赤、永嘉令马界,皆殉耿 逆之难者,祠额系御书,盖异数也。按陈丹赤系吾乡闽县人,康熙十三年任温处 道,觐回,中途闻闽变,兼程抵瓯,与绅民誓固守,以待援师,为献城叛镇所胁, 被害,赠通政使,谥忠毅,祀名宦,吾乡陈秋坪先生登龙之高祖也。《郡志》中 小传,数语寥寥。忆余少时,即读林畅园师茂春诗集,中有长歌一首,叙述详备, 足以传忠毅公,因亟录出,以备他时修志者之采择云尔。题云:“陈君秋坪,出 其高祖温海道佥事忠毅公遗像见示,为作长歌以赠。”云:“我朝定鼎际初载, 版籍河山尽四塞。碧海鲸鲵取次清,罗平妖鸟谁留在。恩波带砺策殊勋,炙手封 藩势绝伦。桂宫自辟铜龙寝,芝册亲镌铁券文。狼烽忽报闽南起,吮血磨牙等封 豕。东海凫毛预告妖,三山鱼烂愁难止。凭陵杀气亘中霄,竖子迎降翻见招。箭 锋直抵钱王塔,斗舰纷乘罗刹潮。陈公本是英雄士,两浙门庭左右倚。须戟全因 愤激张,孤身不畏流离死。蜂屯蚁聚在边封,独力支持恨不穷。辛苦量沙怜道济, 艰难誓众泣臧洪。岂知扼虎雄谋壮,叛魁已入军符帐。盗钥逢孙启北门,浑戈朱 序临淮上。忠肝亦胆气慨慷,仗剑临戎愤莫当。睢阳甘向危城陨,卞壶都因骂贼 亡。天弧一日歼群丑,凶徒自献藁街首。劲节当邀延赏恩,贞名合并常寿。至 今后嗣袭余芬,遗像棱棱此日存。乌衣本是诸王后,敝履谁知楚相孙。故家遗物 愁萧索,一领青衫甘落泊。题柱羞过司马桥,叨荣难上孙弘阁。百年旧德尚如新, 振奋终期此日身。卧看云霄盘健翮,不愁沧海兀穷鳞。”余里居时,熟从秋坪先 生游,忠毅公遗像,久已瞻仰矣。

王梅溪逸事

江心寺僧某(曩阅说部,载其事,今并书名、僧名俱忘之),有道行,适王 梅溪读书寺中,僧识其非凡,常敬礼之。寺前有临江片地,屡筑屡圮,每工甫就, 辄有龙来搅翻,僧某思所以止之。一日,饮梅溪酒,乘其醉恳之曰:“江岸有一 片地,是居士主之,今求舍与老僧,以便畚筑,何如?”梅溪曰:“如何舍法?” 僧曰:“但求舍字一纸,署名注押可矣。”梅溪如言付之。越日兴筑间,龙复来, 僧以舍字遥示之,龙即帖然而去。梅溪为宋代名臣,其能孚及豚鱼,宜矣。又 《瓯江逸志》载,梅溪之大父格病笃,思得鲫鱼,方盛暑,不易致,梅溪之父辅 祷于井,钓得巨鳞以进,父病旋愈,时梅溪年十一,亲见之。此与王祥卧冰事相 类,孝感之门,又宜其克昌厥后矣。

卓忠毅谥

瑞安卓惟恭侍郎,《明史》有传而无谥,万历间《府志》,载庐陵刘球,为 之私谥忠贞;康熙间《府志》,载隆庆初,诏录革除诸臣谥,敬曰忠贞;而《静 志居诗话》则云:顾锡畴典礼容台,始定革除事,实赠敬太子太保,谥忠贞。似 又在崇祯间,言人人殊。至我朝乾隆四十一年,诏赐公谥忠毅,而公身后易名之 典始定,足以慰公于九原,前后歧说纷如,皆可不问矣。

卓忠毅逸事

《府志》末载卓忠毅逸事一则,惜不言所据何书,甚可以资谈助,因录之。 其词曰:“卓敬年十三,读书宝香山中,一夕夜归,遇暴风雨,迷失路径,遥见 林外火光,趋赴之,乃一小院,中有读书声,叩门,一童应声出曰:‘先生知郎 君来,使吾相候。’卓仰视门扁,题曰体元,入见一老翁坐灯下,卓前揖之,翁 起劳苦曰:‘深山风雨昏黑,得毋惊乎?’卓曰:‘此吾晨昏之常,但恐贻亲忧, 得一烛寻归路可矣。’翁笑曰:“山中那得有烛,郎君且燎衣。’卓起解衣,问 童子曰:‘翁为谁?’童子曰:‘先生不欲人知名,但称逍遥翁。’又问:‘子 何名?’曰:‘少孤。’卓疑为隐君子也。更前致敬曰:‘余家只在山下,往来 山中至熟,未闻有体元院,亦未闻有逍遥翁,敢请?’翁曰:‘吾世业医,隐中 条山中,后因避难,闻陶隐居有丹室在此,采药南来,结庵小憩,不久亦还故山, 郎君无用知也。’顷之衣干,卓乞归,翁曰:‘郎君既不肯留,吾有一牛可骑之, 昏夜泥淖,当有所恃。”卓大喜。即命少孤牵牛出,复呼一童名少逸曰:‘将吾 旧笼来。’就笼中取出一僧帽,谓卓曰:‘既不能款留,敢以此为赠。’卓辞曰: ‘吾书生,将期匡济天下,安得相戏?’翁曰:‘第收之,他日当自理会也。’ 卓坚却,翁再三叹息而已。卓遥窥笼中,悉箍桶匠所用物及僧家衣钵耳,遂骑牛 致谢别去。及抵家,人已就寝,惊问故,具以告,举火将牵牛入,忽抖擞咆哮而 逸,则一黑虎也,一室震骇。比明,访体元山居,不可得。数日后,于县西四十 里陶弘景丹室故址旁,有一古庙,仿佛雨后所经者,壁有潘阆《夏日宿西禅院诗》, 笔墨犹新,循其路归,见虎迹历历尚存焉。”按《瑞安县志》云:‘宝香山在县 南,越江十五里,小屿临江,三面水绕,状如浮虹,今东西涨淤,惟北面滨水, 为明卓敬读书之所。”

淫祠

梁学昌《庭立纪闻》云:“《史记·封禅书》:南山、秦中,祠二世皇帝, 其后匡衡奏罢之。《三国志·王朗传》注:会稽旧礼秦始皇,与夏禹同庙,朗为 太守,除之。此古者祀厉之意,盖鬼有所归,乃不为厉,故泰厉、公厉、族厉之 祀,先王皆举而不废。然因有此与(当为“举”字之误),后世建立淫祠,遂假 以为说,岂可训乎?温州有秦桧祠,朱文公毁之;王振祠,天顺元年立,见钟惺 《明纪编年》;魏忠贤祠,则天启时处处有之。”又宋高文虎云:“温州土地, 杜十姨无夫,五髭须相公无妇,州人迎配,合为一庙,乃杜拾遗、伍子胥。”按 今郡城并无杜拾遗、伍子胥祠,杜与伍足迹并未到温,宜不得有祠,不知此笑柄 从何而起。今城内外并无他淫祠,惟载在祀典而剥多待整者尚多,是所望于贤 有司之修举废坠耳。

王克

《颜氏家训》卷五,载王克为永嘉太守,有人饷羊,集宾欲燕,而羊绳解, 来投一客,先跪两拜,便入衣中,此客竟不言之,固无救请。须臾,宰羊为炙, 先行至客,一脔入口,便下皮内,周行遍体,痛楚号叫,方复说之,遂作羊鸣而 死。此孙雨人《闻见录》所采,事不足存,而王克之名不见于郡、县志,此六朝 人,当与谢康乐、颜延年、裴世期先后守郡,而无人道及之者,知志乘所佚多矣。

潘柽

《永嘉县志·经籍门》载潘柽《转庵集》一卷,《文苑门》有传。按《梅 间诗话》云:“永嘉潘柽,字德久,号转庵。水心先生序其诗集,言德久年十 五六,诗律已就,永嘉言诗,皆本德久,读书评文,得古人深处,举进士不中第, 用父赏授右职,为ト门舍人。题钓台一联云:‘但得诸公依日月,不妨老子卧林 邱。’为人传诵。”按此联余辑入《楹联三话》,其实是一七律之颈联,今载 《瀛奎律髓》中。诗云:“蝉冠未必似羊裘,出处当时已熟筹。但得诸公依日月, 不妨老子卧林邱。”此前四句,虽常语,而却旋转自如,后四句则平率矣,诗派 虽开四灵之先,其工力实不相上下也。

文信

翁覃溪师《复初斋文集》中,有《跋文雪山墨迹卷》云:“文信号雪山,永 嘉人,此卷是其自书所作五言律、七言绝句,凡八诗,不著岁时。予考雪山《题 赵彦征画卷》,在洪武六年夏六月,证之此卷《题扇诗》‘江南京国’、‘钟峰 驻马’之语,则前诗所称‘听宣谕’者,是在明洪武初年所作。后之辑明诗者, 却未之及。”按洪武初既有诗,则为元人无疑,而今郡、县志皆失载,何也?

东瓯学派

永嘉学统,宋以前无可征,自南渡而后,人文始盛。南丰刘起潜埙《隐居通 议》云:“初周恭叔首阐程、吕氏微言,放新经,黜旧疏,挈其俦伦,退而自求, 是千载之已绝,霍然如醉忽醒,如梦方觉也。颇盈衰歇,而郑景望出,明见天理, 身畅气怡,笃信固守,言与行应,而后知今人之心可印于古人之心。故永嘉之学, 必兢省以御物欲者,周作于前,郑承于后也。薛士龙奋发昭旷,独究体统,帝王 远大之制,叔末寡陋之术,不随毁誉,必摭故实,如有用我,疗复之方安在。至 陈君举尤号精密,民病某政,国厌某法,铢称镒数,各到根穴,而后知古人之治 可措于今人之治矣。故永嘉之学,必弥纶以通世变者,薛经其始,陈纬其终也。 四人,乡之哲人也,此叶氏所著《温州学记》之说。”案此说隐括源流,叙述赅 备,而独为温州府、县志所不采,今之士大夫盖鲜有知之者。自孙雨入学博始录 于《永嘉闻见录》中,并以意列为谱系于后,开山第一人,为周恭叔行已,再传 三人,为郑景元伯英、郑景望伯熊、薛士龙季宣,三传四人,为陈君举傅良、叶 行之幼学、吕伯恭祖谦、叶正则适,可谓明辨皙矣。今府县所列人物,尚不能如 此之有端绪也,故急表而出之。

四灵诗派

宋时有四灵诗派,皆永嘉人。徐照字道晖,号灵晖,诗曰《山民集》。徐玑 字文渊,一字致中,号灵渊,诗曰《泉山集》。翁卷字续古,号灵舒,诗曰《西 岩集》。赵师秀字紫芝,号灵芝,诗曰《天乐堂集》。当时即其号而目之为四灵。 四人中,惟赵师秀尝登科出仕,诗亦最工,纪文达师尝云,师秀诗如“楼钟晴听 响,池水夜观深”、“朝客偶知亲送药,野僧相保密持经”,徐照等能之,而如 “野水多于地,春山半是云”、“辅嗣《易》行无汉学,元晖诗变有唐风”,则 徐照等所弗能道也。

王梅溪前身

《爱日堂丛钞》载王龟龄詹事十朋,有《记人说生前事》,其略云:“余少 时有乡僧,每见必曰:‘此郎严伯威后身也。”余访诸叔父宝印大师,叔父曰: “严黎汝祖母贾之兄,吾之舅氏,且法门之师也。博学,工诗文,戒行修饬。 汝父母昔以无子为忧,政和壬辰正月,吾师卒,汝祖梦吾师至,集众花结成一大 球,遗汝祖曰:“君家求此久矣,吾是以来。”是月汝母有娠。吾师眉浓黑而垂, 目深而神藏,儿时能诵千言,喜作诗,人以汝眉目及趣好类之,故云。’又尝谓 人曰:‘予不善书,作文写字,两俱不佳,而严阁黎尤工笔札,愧而曰:汝前生 食蔬何多智,今生食肉何多愚也?’”按此记亦见《梅溪文集》中。而汪圣锡作 《王忠文墓志》云:“梅溪遗戒,丧事毋得用佛老教。”《困学纪闻》载真文忠 《劝孝文》曰:“侍郎王公(原注:侍郎盖梅溪也)。见人礼塔,呼而告之曰: ‘汝有在家佛,何不奉养?’盖谓人能奉亲,即是奉佛也。”梅溪貌类释处严, 乡人戏谓严后身,事或有之,而以汪圣锡及真文忠之语证之,则其卫道辟佛,岂 彼氏之说所能囿其生平哉!

温州旧俗

温州风俗朴淳,旧有小邹、鲁之号,惟闻民间有尤为悖理者二事,不可不急 为革除,而世所喧传坐筵一事,特其小者也。相传嫁女之家,专信占命者之言, 如谓女命有犯败父母家者,嫁之前数日,必令出居空屋中,或屏居尼庵,前一夜, 将女装为乞丐,携筐捧碗,步行他屋以待。又相传人家父母有偶染时疫死者,全 家禁不举哀,入棺后,安置平地,亲属悉避往他处,三日始归。一为不慈,一为 不孝,在僻陋乡愚,无知妄作,其罪已不胜诛,乃竟有诗礼之家,亦复相率效尤, 真不可解,此所宜极力劝谕,大声疾呼者也。若新妇三朝坐筵,则陋习相沿已久, 不过即三朝庙见之礼,踵事增华、变本加厉而已。盖是日专延女客,不延男客, 而稍有瓜葛之男客,皆得约伴牵连而至,直抵筵前,并可周览新房,主人亦不之 禁。若袁简斋老人所云,客可与新妇互相酌酒,并可择筵中之貌美而量洪者,以 巨觥相劝酬,则询之此间衿耆,实无其事,间有无赖少年,藉口于简斋老人之语, 而稍露萌芽者,即为贤太守所惩创而止。简斋老人于裙屐脂粉之艳谈,无不推波 助澜,以助诗料,初不计其言之过情,其诗所云“不是月中无界限,嫦娥原许万 人看”,亦是强词夺理,并非事实也。近有浙中张茂才光裕《赋东瓯坐筵词》七 古一章,颇合近时情趣,胜于简斋诗多矣,因附录之,将来或可入东瓯志乘,以 存其实也。诗云:“蝶使迎宾鹊渡仙,醉人风日嫁人天。隔宵女伴窥妆镜,明日 邻家邀坐筵。坐筵时节难回避,洞辟重门声鼎沸。百部笙歌艳曲翻,两行珠翠香 风腻。妇献姑酬礼节娴,分番把戋庆团栾。列仙依次陪王母,群卉争开拥牡丹。 酒半乐停筵不撤,新妆各换仍归席。重剔银镫眼更明,重观宝玉心尤惜。可惜娇 莺学舌时,乡音互异听难知。徒将平视憎公干,那解狂言笑牧之。有客径歌《将 进酒》,主人在旁急摇手。似说当年太守贤,滥觞有禁君知否?筵散华堂罗绮空, 归来魂尚绕花丛。向人艳述嫦娥美,曾咏《霓裳》到月宫。”

琵琶记

祝枝山《猥谈》云:“南戏出于宣和之后,南渡之际,谓之温州杂剧。”叶 子奇《草木子》云:“戏文始于《王魁》,永嘉人作之。”《庄岳委谈》云: “今《王魁》本又不传,而传《琵琶记》,《琵琶记》亦永嘉人作。”近翟晴江 《通俗编》引《青溪暇笔》云:“元末永嘉高明,字则诚,避世鄞之栎社,以词 曲自娱,因刘后村有‘死后是非谁管得,满村听说蔡中郎’之句,(此陆放翁诗, 非刘后村也。)因编《琵琶记》,用雪伯喈之耻。本朝遣使征辟,不就,既卒, 有以其记进者,上览毕曰:‘《五经》、《四书》在民间,如五谷不可缺,此记 如珍羞百味,富贵家其可无耶?’其见推许如此。”《留青日札》云:“时有王 四者,能词曲,高则诚与之友善,劝之仕,登第后,即弃其妻,而赘于太师百花 家,则诚悔之,因借此记以讽。名‘琵琶’者,取其四王字为王四,元人呼牛为 不花,故谓之牛太师,而伯喈曾附董卓,乃以之托名也。太祖微时,尝赏此戏, 及登极,乃捕王四,置之极刑。’又《说郛》载唐人小说云(此说见元人周达观 《诚斋杂记》):“牛相国僧孺之子繁,与蔡生文字交,寻同举进士,才蔡生, 欲以女弟适之,蔡已有妻赵矣,力辞不得,后牛氏与赵处,能卑顺自将,蔡官至 节度副使。”其姓氏相同,一至于此,则诚何不直举其人,而顾诬蔑贤者耶,按 《太平广记》引《玉泉子》云:“邓敞初以孤寒不第,牛僧孺子蔚谓曰:‘吾有 女弟,子能婚,当相为展力,宁一第耶!’时敞已婿李氏,顾私利其言,许之, 既登第,就牛氏亲,不日挈牛氏归,李抚膺大哭,牛知其卖(原误为“买”,据 《大平广记》卷四九八改)己也,请见曰:‘吾父为宰相,岂无一嫁处耶?其不 幸岂惟夫人,今愿一与共之。’李感其言,卒同处终身。”乃知则诚所本者, 《太平广记》也。今考蔡邕父,名棱,字伯直,见《后汉书》注,其母袁氏,曜 卿姑也,见《博物志》。《琵琶记》作蔡从简、秦氏,其亦故为谬悠,与《荆钗 记》同一狡狯欤!《静志居诗话》云:“高则诚撰《琵琶记》,填词,几上烧双 烛,填至《吃糠》一<齿句>,句云:‘糠和米本一处飞,双烛花交为一。’盖文 字之祥,虽小技亦有如此者。”

荆钗记

世所演《荆钗记》传奇,乃仇家故谬其词,以诬蔑王氏者。《王禄识余》云: “玉莲乃王梅溪之女,孙汝权乃同时进士,梅溪之友,敦尚风谊,梅溪劾史浩八 罪,汝权实惩恿之,史氏所最切齿,遂令其门客作《荆钗》传奇以蔑之。”《瓯 江逸志》载王十朋年四十六,魁天下,以书报其弟梦龄、昌龄曰:“今日唱名, 蒙恩赐进士及弟,惜二亲不见,痛不可言,嫂及闻诗、闻礼,可以此示之。”诗、 礼,其二子也。此二语者,上念二亲,而不以科名为喜;特报二弟,而不以妻子 为先,孝友之意可见矣。为御史,首弹丞相史浩,乞专用张浚,上为出浩帅绍兴, 又上疏言舜去四凶,未尝使之为十二牧,其謇谔如此,故史氏厚诬之。按《梅溪 文集》中有《令人圹志》载,令人贾氏,王、贾同邑,且世姻,故令人归于我, 初封恭人,再封令人,卒年五十五。又《祭令人文》云,子归我家,今三十年。 其为世好旧姻,夫妇偕老可知,焉有入赘权门,致妻投江之事?《圹志》又云, 女二人,长嫁国学进士钱万全,盖即钱玉莲(钱当为王)也。撰传奇者谬悠其说, 以诬大贤,实为可恨,施愚山《短斋杂记》亦详辨之。

瓯柑

永嘉之柑,俗谓之瓯柑,其贩至京师者,则谓之春橘,自唐、宋即著名,东 坡《次韵曾仲锡元日见寄诗》云:“燕南异事真堪纪,三寸黄柑擘永嘉。”王注: “杜子美诗:‘三寸如黄金。’”施注:“温州永嘉郡,岁贡黄柑。”查注: “韩彦直《橘录》:‘橘出永嘉郡,柑乃其别种,而乳柑为第一,故温州谓乳柑 为真柑。温四邑皆种柑,而出泯山又推第一,大者可七寸围,颗皆圆正。’”按 今《永嘉县志》,泯山作泥山,见《物产门》,而《山川门》无此山名,所云七 寸围之柑,今实未见。韩彦直谓吴、越、闽、广之橘,皆不敢与温柑齿,语殊过 当。余尝谓吾乡珍果,能兼色香味者,惟荔支与福橘,山东之平果,香味固佳, 而色殊淡;西北之蒲桃,色味俱可,而香则未闻,瓯柑之香味,可匹福橘,而色 亦不如,珍品之难求全如此,则不得不推荔支为第一矣。孙雨人尝语余曰:“温 州夏间亦间有鲜荔,盖闽中海舶因顺风带来者,其价亦不贵,不过一二文一颗, 惜用米汁水浸过,其味稍差。”余谓吾乡人说荔子,有一日香变,二日色变,三 日味变之说,则经时致远,无怪其味之差。惟昨晤莆田人吴云峰,言海舶若遇顺 风,由莆三日可到此,不必定浸米汁。读同年朱文定集中有《在温州初食荔支》, 亦是一证。诗云:“红尘一骑轻于烟,令人往忆天宝年。不知涪州品最下,杨环 所嗜嗟何颠。岭南差胜仅得虎,未如闽中擅十全。兴化挂绿未易得(红壳中有绿 一道如金带围,味最美),丁娘陈紫纷争妍。小住瓯江二十日,黄柑贱买不论钱。 东南长风海程速,三日已到莆阳船。风味才及十之八,已压百果无随肩。罗襦欲 解芗泽发,肌肤冰雪穰且鲜。摩挲爱惜始入口,琼浆满颊甘溢咽。昔年偶读君谟 谱,食指跃跃口流涎。今来东南遘瑰宝,欲三百希坡仙。世间谁能识正味,身 之所至情斯迁。此行直为饮食出,以口役足毋乃偏。北上犹将示我友,岂徒逐逐 趋腥膻。”

海错

余因将就养东瓯,遇久客温州者,辄询以土产海鲜各物,客曰:“海味有明 府者,为食品所常需,曝而干之,可以致远,江西人销售最伙,坐客皆异其名, 余生长海滨,亦未悉为何物,及至温州,询诸土人,乃知即吾闽所谓墨鱼也。本 名乌,又名乌贼,两须长如带,腹下八足,聚生口旁,腹中含墨,见人及大鱼, 则巽墨方数尺,背上一骨,独厚三四分,两头尖,色白,轻泡如通草,入药名 海鳔。其谓之明府者,以含墨巽人,义同贪墨之吏耳。”余闻之失笑曰: “但言明府,何必皆贪墨,此鱼巽墨自隐,藉以避人,反因此为人所觉,不能 自遁。彼墨吏之消沮闭藏,自谓其术甚工,而不知反为人所识破,致自陷于罪网 者,往往类此鱼矣。”龟脚即石去,郭景纯《江赋》“石劫应候而扬葩。” 注引《南越志》云:“石去形如龟脚,得春雨则生花。”江淹有《石去赋序》 云:一名紫去。又《本草》作石劫,一名紫去,生东南海中石上。又《平 阳县志》:一名仙掌。吾乡谓之促去,其花似爪,爪下皮内有肉,甚美,惟长 乐海滨有之,不能至福州,余至长乐,始得屡食,而署中上下内外人等,皆未曾 见过,方相与笑诧其形,更不知如何烹制矣。吾师林畅园有《食龟脚》长古一首, 如云:“畏亚象瓦楞,槎牙露掌指。双甲一罅开,片肉隆中起。色混蟹壳 青,质斗石华紫。薄劣扁螺同,鲜脆车螯拟。桃花醋泼醅,芥叶酱充旨。”可称 体物惟肖,海蒜即吾闽之涂笋,《郡志》引《海族记》云:出沿海,又名涂笋, 则与吾闽同。其状如蚯蚓之大者,浑沌无首尾头目,而其味则绝美,庖人不知煮 法,厨下仅一闽人,亦未曾见过,故至今尚未得朵颐。瓯江虽有此物,想土人亦 所不嗜,即如海鳗,为鱼中佳品,而土人不敢鲜食,必腊之而后登盘也。蛎具体 而微,《郡志》引《天中记》云,乐清县新溪口有蛎屿,方圆数十亩,四面皆蛎, 其味偏好;谢灵运《答弟书》云,前月至永嘉郡,蛎不如鄞县。又引永嘉旧志云, 瓯江蛎黄,最佳。余至此,每日皆饱餐之,然味略如吾闽之石蛎,洛阳桥下最多, 不如长乐所种之蛎房,其肥美足为海错之冠也。蚶味与吾闽相仿,而质较小,故 肉与血皆不能丰满。浙蚶以奉化所产为最佳,杭州有之,而温州转无,则以本地 所产既充,不必借才他处也。然《温州府志·物产门》却无蚶,不知何故。石首 鱼、江瑶柱、西施舌随时皆有,平心按之,石首鱼不如福州,江瑶柱不如宁波, 西施舌不如登、莱、青各府,聊充常馔,不足为口福之夸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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